老家人离不开竹子,竹林就在老屋的后面。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之用大矣哉。
稻 箩舅舅 90 多岁了,是个篾匠,不知做了多少稻箩。他说:“一个稻箩两个工。”伐竹、破篾、编制,全是手工活。破篾是关键,编篾见技术,编一只稻箩,要胸有成竹。
庄户人家不能没有稻箩,两只成一担,出入相守,收获满满。常言道,好话说了一稻箩。一稻箩,沉甸甸,可不少。
稻箩能装。能装物。午季到了,麦子黄了;连枷响了,麦杆收了,麦子堆成一座小山。用木锨装入,一稻箩一稻箩,站好队,排成排。颗粒饱满,满箩是香。
秋来了,稻黄了。弯下腰,割稻。稻不娇,一任摔打,脱粒、装箩。一担担,沉甸甸,都是喜悦,都是温饱。
能装人。正月,拜年路上。妈妈背着弟弟,抱着妹妹;父亲,担着稻箩。一头是礼品,一头是我。扁担一闪一闪,稻箩一晃一晃,悠哉游哉。
装就是“容”。稻箩“肚”大,容物、容人。
筛 子“团团圆圆,满脸是眼。够不够格,由它挑选。”谜底是筛。
生小出野里,自幼在乡间,家家户户都有筛。有米筛,米筛眼大;有罗筛,罗筛眼小,筛帮篾的,筛网细钢丝。妈妈会用筛,双手握住米筛边沿,顺时针,一抖一摇,就是一个大圆;单手握紧罗筛筛帮,逆时针,一摇一抖,就是一个小圆。
要吃米,先用碓。从粮仓量出稻,倒入石臼,用力捣。稻壳与米混在一起,用米筛子一筛,米是米、糠是糠。米煮饭,入口香;糠煮烂,做猪粮。
要吃粑,磨先拉。麦粒进磨眼,面粉洒出来,粗细不均匀,就用罗筛。罗筛筛的粉,细、均匀。做成粑,口感好,有劲道。
一把筛子用多年。除了筛,还能晒。豆腐切成块,发酵;一行行、一排排,晾晒,腌起来,藏起来。一打开,香飘十里外。
长大后,方知晓,筛就是选,就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
筛,大智慧存焉。
扫 把扫把,也称扫帚。“竹枝一束不须裁,常在家园笑脸开。君若有情亲近我,江湖何患落尘埃。”山里人家离不开扫把。“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奶奶每天起得很早,手中不离扫把。很小的时候,我们也会早起,扫房间、扫台阶、扫猪圈、扫牛栏。每年腊月二十四,家里家外打扬尘。大人小孩,分工合理,屋舍整洁,喜迎新年。
竹扫把体大,扫稻场、麦场、大路,少不了它。小扫把体轻,扫台阶、屋角,方便。
“人来就扫地,客走方烧茶。”奶奶说,这家女人不贤惠;“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奶奶又说,花径可以不扫,门外路、庭内地,全要整洁,才能看出主人好客。
扁 担“长在山上,落在肩上,干活躺下,休息靠墙。”谜底是扁担。
老家在深山。开门见山,出门爬山,山连着山,交通不便。柴米油盐,全靠肩挑背扛,离不开扁担。
父亲当过挑夫,曾往六安挑盐。用得久了,竹扁担的中间有着暗暗的红色。他后来当了基层干部,对我们要求很严。他常说:“一根扁担,横竖都是一,始终如一。扁担的落点在肩,重任在肩。扁担,知道什么是责任;扁担,知道什么叫担当。”
我长大了,父亲常说,“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是他最欣赏的一副对联。后来,我远行,父亲送出很远。他说:“你知道我喜欢扁担,好多扁担都是竹子做成的。在他乡、在单位,你要立足岗位,像竹子那样做人,咬定青山,不怕吃苦,成器、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