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途中,闻到熟悉的甜香。那一刻,我忘却了车水马龙、忘却了行色匆匆,获得内心的宁静。
原来,是槐花又开了。
我对槐花的喜爱,要追溯到28年前。1995年,正值青春的我接替父亲成为了一名铁路工人。当年,我的工作地裕溪口编组站,比起家乡合肥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的,没有电影院和图书馆,便利店也很少,更别提公园了,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其他的消遣方式。
小站寂寞冷清,就连站场边的春意似乎也来得比别处迟。当桃花和月季盛开、蜜蜂开始穿梭在油菜花地里时,站场边的那几棵大槐树再也憋不住了,忽地一下,槐花便全部绽放了。一串串花朵素雅、轻盈,近看似一群群张着雪翅的蝴蝶,远看如一串串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晶葡萄,逆光看上去,更是有一种油画般的效果,既悦目又赏心。而在平时,这些树干灰褐、绿叶成荫的大树,并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有同事说,槐香醉人。微风吹拂中,那花香的确有些酒的醇厚,就算我不出值班室的门,室内也会有阵阵芬芳。当密集的花香跌跌撞撞地闯入我的心间时,一缕乡愁,也迅速涌上了心头。那一刻我迫切地想知道,家门口的那些蔷薇花开了没有?领居家妹妹的红裙会不会又在花墙下轻扬……这种牵挂之情汹涌澎湃、连绵不绝,就像一个执着的女子站在站台的边缘,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那个久久未归的人。
虽然我知道每一个长大的孩子都会成为行者,思念会成为人生的常态,但这毕竟是我离开家乡的第一个春天。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眶竟有些发红。“老铁路”们忠厚善良,不仅表现在宽阔的脊背上,更表现在温暖的行动里。我的师傅,那个50多岁的蚌埠汉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空余时间找来一根铁丝,弯成钩子,绑在竹竿上,招呼我说,“丫头,快跟上!师傅带你去钩槐花。”他一米八的个头,手也十分有力,只听“咔嚓咔嚓”,花枝应声而断,我小心翼翼地捡拾、汇集,坐在树下将一簇簇槐花捋下。花朵黄白且干净,不一会儿,篮子就被我装满了。
回去后,我将槐花洗净、拧干、切碎,用盐浸渍,再和鸡蛋液拌在一起。那天中午,厨师老汪给大家做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槐花炒鸡蛋,一口咬下去,先是槐花的绵密清甜,再是鸡蛋的柔软鲜香,二者真是绝配,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如此香味自然瞒不住单位里那只名叫“旺财”的小狗的鼻子,只见它围着桌子叫了几声,又跑出门去叫来了它的两个“伙伴”,顿时热闹无比。
站场边的土地贫瘠,站场花开要比在别处多付出好几倍的努力,平凡的槐花很少被人关注和赞美,但它们依然盛放着。再偏僻的小站也得有人去值守,那一刻,我的心被温暖着、感动着,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都在氤氲的槐花香气中得到了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