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大别山中山水秀丽,春夏秋冬各色均好。登过春山夏山秋山,未曾登过冬山。冬日,一行人去了大别山深处的太湖县汤泉乡金鹰村蔡家畈。
主人邀请大家爬村口一座海拔五百多米的山。有人问,此山可有古迹或传说?答曰无。既无古迹又看不到花赏不了叶也未逢下雪,有啥看头?三人打了退堂鼓。我与陈君说,权当健身吧,爬!
此山名为大金山,因其形似“金”字,山里人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我们从“金”字的“一撇”开始爬。踩着结实的麻石板,拾级而上,步步登高,元气洋溢。
陪同我们的蔡家畈人殷君说,这条石板路叫“打杵坳”,从山腰一直通 往 山 外 ,过 去 骑马、扛轿、步行都走这条道,是通往山外的唯一通道。当年,他们的祖先——蔡家畈的殷氏就是从这条道进来安家落户的。后来一个个殷氏子孙,也是从这条道出去的。他的六祖父和曾祖父,也是从这条道外出赶考,中了举人和秀才。
不由地停住脚步,望向迤逦的古道。时光回溯到百年前:晨光穿过薄雾洒下来,石板铺就的山路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山路迢迢,骑马人带着大山深处那份期盼与牵挂,渐行渐远,变成一粒黑点;夕照中,一顶轿子吱呀呀颠簸而来,轿中人撩开轿帘,露出溢满喜色的脸……
一双双脚板、一个个马蹄,在山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几百年。我试图寻找一些踪迹,如蹄印、脚印或轮印。殷君说,麻条石已换过,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这条山路仍是通往山外的唯一通道,直到修了寺前公路。心中不由地对蔡畈人更多了一份敬重。
至山腰,告别石板路,攀野路上山。顺着零落的土坎,手足并用向上攀爬,瞬间陷入了山石、树木的包围。脚下哗哗有声,焦枯的芭茅草活泼泼醒来;松树高大挺拔,配上低枝横斜的野山楂,有黄公望笔下苍松意味;云杉、香榧伴着清瘦野菊,相互交错;诸多杂树叶色深褐浅红,秋日的余温犹存;构树枝横七竖八,显得放浪形骸。
殷君说,山中常有野猪、狗獾、果子狸等出没,并指给我们看野猪钻的草洞。蹲下身看,茂密的乱草被野猪钻成深长的洞道,纵横交错,犹如八卦阵。遇到危险,它可以迅速钻进洞道,让你辨不清它逃向何方。
终于登上山顶,视野豁然开阔。天阴,远处的景仿佛罩上一层烟灰色的薄纱,朦朦胧胧。东边是天柱山,层层叠叠,澹澹生烟,如同仙境,寺前公路如仙人的白绸带,落于起伏的山 间 ;西 边 是 司 空山、妙道山,苍山如泼墨大写意;北边是静卧田畈的蔡畈古村 落 ;南 边 的 花 亭湖,湖光旖旎,远处迢迢长河连接长江。此时,山霭沉静,湖水沉静,树木沉静,村落沉静,万物正在酣睡。远处起伏的群山、落于群山之腹的一片湖,赠予人间一个蔼然的摇篮。
据说大金山日出极美。初阳曜起,如真如幻。登临山巅面朝初阳长啸,胸间块垒化作一股气流,喷涌而出。朝阳暖照山河万朵,一日有一日的进境。心有朝阳,都是好天好景好人生。
欣欣然从“金”字“一捺”下山。山石颇多,路边两块巨石状如张嘴大笑,名为“张嘴石”。殷君说,小时候放牛在此读书、遮荫、避雨。路过一片竹林,竹叶脱尽,竹竿苍青,一片苍茫之气。感叹此山苍古,活得不知岁数。多少年下来,依旧面貌素朴,活得坦然舒畅。
爬山出了一身汗,也通体舒畅。红尘裹身,身心皆重,难得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