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的裕溪口,是我参加铁路工作的第一站。印象中,每年冬天,裕溪口二坝镇的婶婶大娘们,都会在古老 的 巷 道 里 晾 晒“ 香菜”。
这种“香菜”并非是我们平时喝淮南牛肉汤时碗里常放的、名为“芫荽”的那种香菜,而是宣城、芜湖等地特有的传统家常小菜。
“香菜”的制作一直保留传统技法,用料非常讲究。它以高杆白菜芯为主料,配以红辣椒粉、黑芝麻、大茴粉、白糖、食盐等拌和而成。制作要经过选、洗、晒、揉、晾、拌、装、封等工序,顺序不可颠倒,更不可省略。每道工序都恰到好处,方可收到最优之效,最后用绳子和牛皮纸将坛口扎紧封严,任由这些辅料和白菜在坛子里发酵蜕变。
我师傅就是裕溪口本地人,每年都会为我送来她母亲做的“香菜”。听我师傅说,她母亲深得其在扬州“三和四美”酱菜铺子当过伙计的外公真传,对原材料要求特别苛刻。她从不随大流买泾县产的高杆白菜,而是就地取材,选用裕溪口周边种植的“大头青”。
制作“香菜”是一项体力活,师傅的母亲为了让儿孙们吃到“亲情牌香菜”,每个步骤都是亲力亲为。这种经过三腌三晒的“香菜”,与市场上卖的很多小菜不同,不仅颜色翠绿,口感更是韧中带脆,脆中有香。
“这‘香菜’要在零度以下储存,食用前,提前一两天从冷冻室取一袋放到冷藏室,可以吃很久。”师傅的母亲在世时,师傅每年都会给我送来“香菜”,临走时还会反复叮嘱我。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卧在白瓷小碗中,那些纤细油亮、长短整齐,色、香、味、形俱佳的“香菜”,脑海中都会浮现泰戈尔的诗句:“只有经历地狱般的磨炼,才能练出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就像电视上常出现的那句广告词:“下雨天和巧克力很配哦!”这般有滋有味的“香菜”也和白米粥很配。记得那年冬天犹为湿冷,自从入九,雪就下个不停,也下得人心里湿漉漉的。无数个雪花飘舞的黄昏,我都会在厨房一边熬粥,一边等待丈夫和儿子归来。归来的人,拍去一身疲惫,抖去一肩雪花,坐下来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再佐点酸辣爽口的“香菜”,一家人“吸溜吸溜”地吃,吃罢浑身暖和。这般美好的舌尖体验,并不逊于品尝了一顿饕餮盛宴。
一晃,芜湖长江大桥通车已有 20 多年了。大桥通车后,根据运输需要,裕溪口列检所撤除了,我也前往合肥工作。每到隆冬,我都会特别想念这种小菜,在小菜品种极为丰富的当下,为何我会对这种小菜情有独衷呢?细细想来,原来这种小菜承载的不只是一种美食意义,还有我像野草一般,生机勃勃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