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份,为了挣钱结婚,我从老家萧县庄里乡小蔡村走进了淮北桃园煤矿采煤一区,成了一名煤矿工人。
煤矿工太苦了,而且危险。我的老家流传“宁嫁白头翁,不嫁煤矿工”和“走投无路下煤窑”之说。煤矿井下作业环境特殊,水、火、瓦斯、粉尘、顶板等五大灾害,时刻威胁着矿工的生命安全。当时,我所在的采煤一区是炮采区,工作面采用的是打眼、装药、放炮、采煤、支设单体液压柱,一整套程序下来,每个人都累得汗流满面。第一次下井在工作面干活,我累得腰酸腿疼,一个班攉了十多吨煤。工作面用一棵棵单体液压支柱、铰接顶梁配合塘柴、笆片支护,柱子与柱子之间的距离宽度 50 至 60厘米、长度80厘米左右。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攉煤,稍不注意,拿铲子的手就会碰到铁柱子上。最头疼的是补竖支柱,一棵支柱重达 120斤,而我的体重才108斤,根本抱不动。队长十分恼火,扯着嗓子吼道:“抱不动支柱来采煤队干啥,煤矿不养老不养小,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的师傅李传玲心地善良,他对我说:“你把柱子放倒,拉到我跟前就行了。”为报答师傅,每个班我用最快的速度攉完老塘里的煤,而后帮着师傅攉煤。
每到矿里送班中餐时,我师傅总躲到一边。当时的班中餐,两个鸡蛋、两个大馒头。我问师傅:“您为啥不吃班中餐?”师傅说:“一份班中餐三元钱,我不吃班中餐,到月底能领到餐票,可到食堂领同等价钱的鸡蛋或者色拉油。”
师傅真会过日子!2002年11月,女儿出生后,为贴补家用,我也不吃班中餐。当我从食堂领回几十个鸡蛋,妻子疑惑地问我:“不吃班中餐不饿吗?”我笑着说:“不饿!”其实,一个班攉了十来吨煤,能不饿吗?
那年春节,矿上不放假,我上早班,师傅那天休班。到百米井下工作面,我跟着一个叫王桂中的大工干活。上午十点多钟,送班中餐的来了,他大声喊:“今天是春节,矿上发放特殊的班中餐,每人一个面包、两个鸡蛋、两根火腿肠、一盒牛奶。”
我没有班中餐,跟往常一样躲在老塘里。不大一会,那面包和火腿肠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我情不自禁地咽唾沫。真是奇了,今天的火腿肠咋这么香呢?“进步,祝你春节愉快!来,给你面包和火腿肠吃!”我扭头一看,王桂中站在身后。“桂中哥,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大小伙子,干了几个小时的活儿,能不饿吗?”
我只好接过面包和火腿肠,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正吃着,工友陈静波走了过来,送给我一盒牛奶和两个鸡蛋。我赶紧谢绝。
陈静波笑了:“咋这么客气,要是平时,我还不给呢。”
陈静波刚走,工友李正奎走过来:“刚想起你没有班中餐,给你两根火腿肠和一个面包。咱们在井下过春节,不易呀!”
短短四五分钟时间,有七八个工友纷纷送来面包、牛奶、鸡蛋和火腿肠,我的眼泪不自觉涌出眼眶……
18年过去了,每每想到当年在百米井下过春节,我百感交集。当年春节那一幕,永远留在记忆的最深处。我知道,那饱含着工友们浓浓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