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世界不曾有过泥泞与不堪?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20 年前,我在舒城磨子园支教。磨子园山高岭大,道路崎岖,信息闭塞。每天清晨,我便拿着那部黑色夏新手机到河畔“找信号”。偶尔找到一处有两格信号的地儿,便给牵挂我的人发发信息。起得太早,收到回复的不多。于是,中午吃过饭,我又沿农妇洗衣服的那条便道向西南方向走走停停,“滴滴”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也雀跃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一份又一份慰藉:或提醒我照顾好自己,或约定暑假聚聚,或勉励我读书写字。
周日下午只有一班到磨子园的车,所以在老家一吃过午饭便转车去上班。一次,车在半道抛锚了,我便下车步行 ,从 黄 昏 走 到 晚 上 8 点 多钟。摸黑过大岭头的时候,各种野物叫声瘆人,我就大声地唱歌壮胆。到校后,我赶紧泡袋“幸运”蟹黄面。看着“幸运”面,我百感交集,遂用大光连纸写下“踏平坎坷成大道,历尽风雨见彩虹”的条幅,贴在宿舍的东墙上。那天是我20周岁生日,永生难忘。
这苦寒的日子太难了,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可走着走着,发现一切没有那么糟糕。而今忆起,有的只是平静与感念。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所有的不堪与泥泞总会过去,迎接我们的终会是清风闲云。
我结对帮扶的靳大哥耳朵不好,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在务工,另一个在读书。外孙女在镇上上学,老伴天天接送。看他家里的陈设,的确清贫。有次去走访,我拨通了他大女儿的电话,嘱咐她带父亲去看看耳朵,可靳大哥很执拗,说看了也不管用。我联系村干部上门作动员,才答应治疗。去年暑假,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我帮扶户的女儿,要开一个证明。原来靳大哥的小女儿考上了一所名校的研究生,学校有助学政策,需要乡村振兴局出具个证明,遂替她办理了。后来,收到她发来的短信,说家里一切都好,父亲的耳疾也治好了,现在姐姐租房子在镇上陪读,自己的学业也很顺利。再次走访时,我又见到靳大哥,他的笑是那么淳朴而本真。他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想,挺过去就好了。等小女儿研究生毕业,我不就轻松了嘛?”
是啊,现在遇到点泥泞与压力怕啥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每个人都不容易,只是有些人能给时间以时间,让过去成过去。脚下有泥泞,咱们就抬起脚步;眼前有雾霭,咱们就笃定方向。青山不语仍自在,微水无痕亦从容。人生中很多东西可有,可无;可去,可留。取舍之间,便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