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芦花飞。河边、公园里有不少或大或小的芦苇丛点缀在岸边,落霞中,一簇簇洁白、轻盈的芦花随风摇曳,宛如一幅写意画,柔美脱俗。凝神望去,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在记忆里打开……
故乡的村头,有一条小溪,溪边长满芦苇,丛集葱茏。秋日一到,芦花翻飞。初绽时,呈淡粉色,宛若羞涩少女,亭亭玉立,微风中,时而举目张望,时而颔首低眉。霜降前后渐渐变为紫褐色,及至立冬小雪节气,又呈现浅浅的灰白色,继而如霜似雪,穗穗白花风中纷扬,缥缈若飞,轻盈灵动,一束束、一片片像翻涌的“雪浪”,给萧瑟的季节平添了几许柔美,几许烂漫。
“走,跟爷爷采苇子毛儿去。”
爷爷管芦苇花叫“苇子毛儿”,是勒草靴的好原料,每年他都会去采集。采芦苇花在时间上颇有讲究,采早了,绒毛短,不暖和,采晚就老了,绒花飞散,没韧性,不保暖,一般选在中秋节过后的几天。采回来阴干,等农忙一过,便开始勒草靴。
勒草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提前备好靴底,靴底大都是用木头制作,干透的柳树根最好,轻便、耐磨,不开裂,不变形,呈倒“凹”字形,差不多有五六公分厚。爷爷先在靴底周围用凿子开一条窄窄的边沟,然后用细钻打一圈斜眼儿,穿过细麻绳,把一缕缕芦花勒紧,一圈圈拧编,做成靴帮,再收后跟、靴面,最后锁边口。勒完一双草靴,差不多要四五天。
我曾问爷爷,草靴这么难做,你是跟谁学的?爷爷说,都是生活逼的,逼狠了,啥都会。
爷爷勒的草靴,外表光滑,内里绒多,精巧、跟脚。穿的时候里面垫些碎苇毛或者麦秸,再配一双棉袜,即便在天寒地冻的野外,脚上仍会热乎乎的。在物资匮乏的寒冷冬季,能穿上一双耐磨保暖的草靴,是一件幸福的事。
爷爷勒过多少双草靴,他自己都不记得,却从来都没舍得穿过一双,而是拿到集市上出售,换来零用钱,置办家里需要的油盐酱醋。记忆里,每年爷爷都会为我“量脚定制”一双新草靴。那时候,穿着爷爷新勒的草靴,心里甜滋滋的,走路时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了。
芦花,一个归乡的坐标,牵着游子的乡愁。
又是一年芦花飞。此时,想必家乡的小溪边已是芦花翩翩,而爷爷却早已作古。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走,跟爷爷采苇子毛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