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陵里的石虎

安徽的凤阳值得去看的地方有许多，大明皇陵是必去的，那是朱元璋给自己父母修的陵墓，实际上墓里还有他的哥哥和嫂子。

明皇陵坐落于凤阳县城南约 7 公 里 处 ，总 共 营 建 了 13年。虽然墓主人并非帝王，但它不仅有着与南京明孝陵和北京明十三陵同样的规制，而且规模更加的宏大。陵里的建筑、装饰精美异常，可谓是宫阙殿宇、森严壮丽。

自明末以来，皇陵在不断的风雨侵蚀和人为破坏中，原本规模宏大的皇城、砖城、土城，以及华丽的千余间殿宇、房舍，多数已沦为废墟，遗址上至今保留的只是一些石头雕刻，但它们仍极具看点。

这些石头雕刻，无论是数量之多、内容之丰富，还是造型刻工之精美程度，都堪称历代帝王陵之冠，皆为上承宋元、下启明清的大型石雕艺术精品。

在 200 多米长的皇陵神道两侧，共立着 32 对石像，把人的视线向前延伸，极具威严。它们均由整块石料琢成，虽然经历了 600 余年，至今依旧细节可辨。

历史遗迹的东西，纯粹自己看常看不出所以然，我请了一个导游一路同行，边走边讲。她讲了石麒麟的残破的腿，讲了石狮子脊背的花纹，讲了文臣的耳朵，讲了武将的宝剑。

再往里走，是4对石虎，一个个栩栩如生。

石虎有什么寓意呢？老虎是百兽之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是皇权的象征。石虎还有一个作用，可以驱逐邪魅，放置陵前可以更好地守护墓主。

这些石虎形体高大，躯体粗壮，和真正的老虎差不多。镌刻它们的线条简练，手法写实，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如果没有导游，今天我会匆匆从它们面前走过，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同。我参观过不少帝王的陵墓，多有这样的石虎，多不曾细看过。

导游问我能看出它们的不同吗？我说神态。她又问，除了神态，还有什么不同吗？

石虎共有 8 只，我再仔细地看，发现有两只比其它的要新一些，怎么会这样呢？

她说这两只是近几年新做的，原来的两只在“文革”中被毁掉了，毁得很彻底，无法复原。

我说这两只也挺好呀，这样就完整了。她连连摆手，说你再细看呢？

还能看出什么呢？除了新旧，除了神态。她说，原先的石虎线条自然流畅，萌萌的，憨态可掬，虽经600年风雨的侵蚀，但风采依旧。用手摸上去，非常的光滑圆润，泛着浅浅的黑光，应该有无数只手抚摸过。而新做的石虎呈浅白色，雕刻比较粗糙，轮廓的界线不甚清晰，花纹深浅不一，神态也呆滞。

我有些困惑，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了，完全可以按照原有的那六只，用电脑精确测绘、设计，可以做出和原来一样的石虎呀。

导游笑了笑说，你的想法固然没错，但真正的艺术品是无法复制的，像这些石虎。你要知道，当年那些石匠在雕刻这些石虎时，是满怀着情感的，无论这份情感是爱还是恨，石虎之所以神态各异，正是不同情感的一种表达，科技再发达，但科技没有感情。

是啊，这些原有的石虎，不仅雕刻时用尽了心力和情感，还有600多年的自然风雨的浸润，600多年的历史云烟的熏染。王朝更替，江山易主，历史的画卷在他们的眼前一页页地翻动，既有海晏河清，也有血雨腥风。虽然这些石虎不会说话，但它们同样是有灵魂的。这些东西，哪怕今天的人再用心，也是无法复制的。

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再看这些石虎，果然差别很大了。

这让我想起一个词“包浆”。“包浆”可以理解为文物的一种“光泽”，需经过长年久月，才能在器物表面上形成。

年代越久的东西，包浆越厚，它承托的是岁月。在悠悠岁月中，灰尘、汗水、把玩者的手渍，或者土埋水沁，经久的摩挲，甚至空气中射线的穿越，层层积淀，才能逐渐形成。

它们默立在这里，幽光沉静，沉淀着经久的历史，显露出一种温存的旧气，这是那些用急功近利的手法“抛光”出来的浮躁色调、干涩肌理所无法比拟的。

最厉害的是时间，它可以毁掉一片宏伟，也可以锻造一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