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顺着窗棂钻进来,爬上书桌,在案头陈列的几条徽墨上温柔地抚摸,整个书房氤氲着淡淡的墨香。我凝视着这一块纯粹的黑,思绪便穿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徽墨的故乡——黄山。
在黄山旅游时,我有幸目睹了制墨的整个过程。首先挑选上好的烟灰和骨胶并按一定比例细致混合,形成徽墨的原料。接下来,将混合好的原料放入石臼中,用木槌反复捣碎、搅拌,使其充分融合。最后将搅拌好的原料倒入木模中,用力压制,使其成型。这个过程中,需要匠人凭借丰富的经验,控制好力度和时间,以确保徽墨的形状和质地。成型后的徽墨,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质感十足。
古人云:“有佳墨者,犹如名将之有良马也。”不少博物馆里的珍贵字画,仍然墨迹清晰,正是徽墨“十年如石,一点如漆”的“功力”体现。轻轻摩挲徽墨,感受它如玉的质地,想象它背后隐藏的故事和情感,仿佛听到它低声诉说着那些尘封的历史。轻启一条收藏已久的徽墨,“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与砚台丝滑的摩擦如同奏响了古老的乐曲,瞬间唤醒了徽墨的灵魂。我尝试着与墨块对话,让它成为我独处时的良伴。我仿佛看见陆游在挥笔洒墨,低吟“绿蚁滟樽芳酝热,黑蛟落纸草书颠”;我似乎看见高启在细细琢磨,高歌“玄玉初成敢轻用,万里豹囊曾入贡”。寒夜孤灯下,我学着他们的样子,轻轻研墨,墨香满室,从此,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有了形状——是方方正正囿于陋室间的清高与孤傲,也是墨随笔动轻盈流淌的顺畅与纯粹,更是传统文化低调内敛的大气与沉淀。
烟雨江南,水墨徽州。黛瓦白墙、月塘波影,徜徉于黑与白,有经久不息的朗朗读书声,还有那触手可及的淡淡墨香,令人心旷神怡。在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里,墨占据着重要一席。不仅仅是作为必不可少的书写工具,墨的存在更是文人们行走世间的情感寄托。中国古代的文人,无论外形如何,性格如何,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点:持一副笔墨,于一方桌椅前肆意挥洒着才情。
我也尝试着用徽墨去书写,让它赋予我笔下的汉字灵魂。“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磨墨时,细润无声,墨与砚台耳鬓厮磨,喁喁细语;下笔时,“入纸不晕、书写流利,浓黑光洁”,为我的字画勾勒出了最好的形状,也为这诗意生活点上了清雅脱俗的一笔。那墨香里流淌的不仅是文字,更是一种艺术形式,一种对生活的独特理解。正如每一位徽州制墨匠人精心打磨墨块时的虔诚,那是对传统文化的敬畏之心,也是对平凡人生的勤勉之情。
徽墨,是生活篇章的见证者,也是历史足迹的记录者。徽墨不是墨,是情怀,是文化。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里,我们可能会遗忘一些东西,但总有那么一瞬间,当醇厚的墨香落入烟火尘世,历史也可以在风味人间中咀嚼,那种浸入血脉中的文化基因瞬间被释放。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故事需要被讲述,有太多的历史需要被铭记,有太多的文化需要被传承。徽墨给了人们一方黑色的慰藉,透过它,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以黑白描画情绪的年代。那时候,字可以慢慢写,时间可以慢慢流。
如今的徽墨早已突破了书写工具这一局限的概念,让我们一起珍视徽墨,珍视它所承载的历史和文化,珍视它所传递的情感和故事,期待它在新时代下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