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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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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敦厚如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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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厚如芋

   期次:第8465期   作者:□吴兆敏

老家称红薯为“番芋”。深秋时节,霜降前后,番芋熟了,田野中、山坡上,随处可见挖番芋的人。吃玉米、番芋长大,对于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我来说一点也不夸张。

老家在山沟的尽头,山脚下少得可怜的两分田种的稻米对七口之家来说,可谓十分珍贵,偶尔煮上一点稀粥改善一下口味,算得上是口福了。山地倒是不少,玉米、小麦、黄豆等旱地作物是养活一家人的主要粮食。在那个年代,饥饿感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

番芋是家家户户必种的。一来好种植,不挑地方,易成活;二来产量高;再者可生吃、可熟食,而且番芋秆、番芋苗可炒着吃,番芋可蒸煮、可做粉条、可做番芋干、可熬糖,茎叶可喂猪,全身无一处不可用。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食物的不足。

春暖花开的四月,母亲从地窖里取出精心挑选保存的番芋种,我们叫它“番芋娘”,去菜园里找一块好地方挖沟,放些猪粪,再埋上“番芋娘”。几场春雨,几度阳光,“番芋娘”从地里长出新芽。待长到两尺高时,就可以扦插了。

择一个阴雨天气,选沙土的坡地,我和几个姐姐跟着父母一起去扦插山芋。父母忙着起垄、下基肥,我们将番芋苗剪成四五寸长的小段斜插入土里。想象着一根小小的番芋苗几个月后可以长出一大串番芋,心里不禁有些开心。

种番芋不用怎么打理,不用再施肥、打药,待到长成一米多长的藤蔓时,去翻一次藤就算完事。

番芋在泥土里悄悄长大。绿绿的番芋秆、番芋苗是取之不尽的下饭好菜,切点红椒、白蒜,速炒,清香可口。摘一把番芋秆切段腌制在坛子里,酸咸开胃。

挖番芋需要体力和技术。缠绕的藤蔓被割去,父亲抡起锄头沿着番芋株四周稍远一点的地方开挖,离得太近,有的番芋就会一分为二。红皮的、黄皮的番芋在父亲的锄头下一个个露了出来。我和姐姐将它们一个个捡进箩里。山高路陡,肩挑背驮搬运回家,布满汗水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有一种山芋生吃特别好吃,红皮白心,脆脆甜甜,一边挖一边就在地里啃了起来,但已有几十年没有见过。有一种土语叫“百合”的番芋,粉粉的,最适合洗淀粉,也好多年没见过了。最常见的是红皮或黄皮黄心的番芋,软糯香甜,人见人爱。

大铁锅里的番芋冒着热气,几个番芋下肚,饭也不用吃了。煮熟的番芋摊在簸箕里,大的切开,小的不切。晒上几天,就成了番芋干,这是原汁原味的干粮,大人们上山干活、孩子们上学时都可以带着,嚼劲十足。烤番芋是孩子们爱干的事,新鲜的番芋埋在炭火里,外焦里嫩,别样的香。

谷底的小溪,是家家户户洗番芋粉的地方。父亲将大木桶驮到小溪边,粉碎后的番芋装入麻布袋里,搁在木桶上。母亲捏紧袋口反复挤压,白白的汁水流入桶里。番芋汁水经过一夜的沉淀,水粉分明。舀去上面的水,铲起桶底的粉块,晒干保存,可做成番芋糊,可切块炒着吃,可作芡粉擀面做粿,可制成粉丝晒干吃上一年半载,或炒或煮或炸,可当菜也可当饭。

熬制番芋糖是孩子们最期待的事。冬日的夜晚很冷,我和姐姐帮父母烧火,灶里的火烧得旺,照在脸上暖暖的。父亲将煮熟的番芋加麦芽微微发酵后用纱布袋装着,将汁水挤压流入大铁锅里,小火慢熬。水汽蒸腾,满屋子都是热气和香甜的味道。番芋汁慢慢变黄、变稠,直到熬成黏稠的糖稀。熬好已是深夜,眼皮打架,但一定得等到吃上一口甜甜的番芋糖稀才去睡觉。熬好的番芋糖稀用坛子装着,那是年前做冻米糖的必备原料。

番芋怕冻,冬天得窖藏。路边的土塝上挖几个洞,四周铺上稻草,番芋藏在里面,洞口用泥巴糊上,冷风吹不进,可以挨过整整一个冬季。

根、茎、叶,浑身无一处不可食,这是番芋区别于其他庄稼的地方。清代诗人徐宗勉写过两首《咏地瓜》诗,黄化鲤写过四首《咏地瓜》诗,极尽赞美之辞。“剥菹绝胜烹瓠叶,应补农书第一篇。”“翻匙雪共齑成粉,切玉香同笋入厨。风雨调和疆场辟,苍生长饱海东隅。”“青精好饭无他让,绝胜蹲鸱与玉延。”“味比青门食更甘,满园红种及时探。世间多少奇珍果,无补饔飧也自惭。”在诗人笔下,朴实无华的番芋是济苍生的宝物,是赛珍馐的尤物。

离开老家三十多年了,故土留守的老人依然会种番芋,只是不会再大量种植。小城边上,我有菜地一畦。随意扦插的番芋,肆意生长的藤蔓,嫩绿的番芋秆可以吃上一个夏季。刨开泥土,胖墩墩的番芋,总是让人心生欢喜。每每此时,总会想起故乡,想起故乡的番芋,想起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母亲。

一直想找个词来形容番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敦厚”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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