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皖中水乡小镇上在皖中水乡小镇上,周轰三就像香港的周大福、周大生一样,家喻户晓。银匠出身的他,对金银首饰别具匠心,闭着眼睛,用手就能触摸到金银的成色。小镇上嫁丫头、娶媳妇的人家,需要金银首饰,或者金银首饰的改制,必找周轰三。好像不是他家的货就拿不上台面。周轰三不是他的本名,只是在他身上发生过轰动小镇的三件事,人称周轰三。
周轰三个头不高,身材偏瘦,却有个大脑袋,天庭饱满、额头宽大,一副佛像。周轰三的手艺是祖传的。青年时,他遇到上世纪60年代的三年自然灾害。为保命,那些家中有黄金白银的,都拿出来找周轰三父子俩兑现,去购买粮食。小镇人说,周家人心不黑,换取的现金和银行的差不厘。唯独亏周轰三家人勒紧裤腰带,饿得皮包骨。时不多日,周轰三的妻子得绝症离世。
老天不亏人,自然灾害后,经济复苏,周轰三父子生意兴隆,金银首饰特好卖。周轰三正准备接班甩开膀子大发展的时候,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第一个瞄准的对象就是周轰三。周轰三自知难躲过这一劫,早早在家里地下挖下深洞,把金银塞进去埋起来。冲进周轰三家的红卫兵见没搜到多少金银,领头的就动员红卫兵挖地三尺,得其所有。第二天,周轰三被游街示众。大街上挤满了小镇人,不少人都啧嘴:“作孽啊!”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年文革过去了。十年间,周轰三又当爹又当妈,带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过日子。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拂下,中年的周轰三重拾起金银首饰的生意,诚实守信的周氏金银首饰店依然像当年人来人往。周轰三两个年少的孩子没人管,小他十来岁未嫁的邻家小妹,早仰慕周轰三,隔三差五往周轰三家跑。久而久之,周轰三和邻家小妹恋爱的事情在小镇上传开。邻家小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有天傍晚,纠集了一帮亲戚朋友到周轰三家闹事。邻家小妹当场和父母理论:“这门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合法合规合伦理的婚姻,我不怕丢人,也不惧别人评说……”那些看热闹的人自觉没趣,各自散去。旷日已久的周轰三再婚事件,就这样平息了。
人生总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被当作牛鬼蛇神的周轰三,现今再次活跃在小镇舞台的中央。小镇人有句歇后语:周轰三带徒弟——带一个成一个。周轰三的徒弟出师后,个个都能在四乡八里独当一面开金银首饰店,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周轰三也顺应家乡发展旅游的形势,转型发展,把小镇风貌和名胜古迹雕刻在金银饰品上,冲出国门,展示在国际博览会上,引起国外友人青睐;同时也雕刻一些小型版,出售给前来小镇旅游的人做纪念。他那祖传的制作技艺,高超精湛,被文化部门申报成非物质文化遗产,自己成了非遗传承人。周轰三因此被评为“小镇十大工匠”。在颁发牌匾的那天,小镇广场上人山人海,他和其他九人一起,身着新衣,胸佩红花。年轻人甩开膀子敲锣打鼓,鼓声锣声震天响。他们在礼仪小姐的簇拥下,气宇轩昂地走在大街上,人们欢笑着,和他们击掌叫好。大街小巷,一派激动人心的景象。周轰三内心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