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三月,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妇女节。今年的妇女节,我倍加思念一个妇女,一个从未享受过妇女节尊荣和闲适的妇女——我的母亲。
我是家里的长女,却没留下母亲年轻、漂亮的影像。
她总是油黑着脸,一头蓬松的短发,一身肥大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不是满面尘灰,就是汗流浃背。家里有一个老人、三个孩子、一头牛、一头猪、一大群鸡、十多亩地。父亲有心脏病和高血压,粗活细活都得母亲操持。
母亲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里里外外忙妥帖了,才叫父亲和我们起来吃饭。寒冬腊月也不闲着,外婆家和我们家十几口人的鞋子、靴子、鞋垫都是她亲手缝制。时常伴着如豆的灯火的,就是母亲飞针走线的身影。
母亲常说,起一个早床,抵半天日子;点半盏煤油灯,又抵半天日子。所以,别人每天是两个半天,我母亲每天是四个半天。
家里虽不宽裕,但逢年过节,母亲都能让我们穿上新衣新鞋。她自己平时都是粗布衣服,只在过年走亲戚时穿那件宝石蓝的华达呢外套。母亲常说,衣服穿在外面,是面子,要整洁光亮。饭菜装在肚子里,是里子,管饱就行。
腌洋姜和萝卜丁,是母亲的主要下饭菜。哪怕是除夕吃年夜饭,我们爱吃的菜,她也很少动筷。她总说自己吃不得油荤,但我多次看到她用残汤剩菜泡饭吃。
母亲种地是一把好手。我们家的小麦和棉花,收成总比别人家好。每家每户门口的菜地,也只有我们家品种最多,长势最好。
母亲侍弄菜园特别殷勤。播种、培土、整枝、搭架……一样都不马虎。禾场里的鸡屎,马路上的牛粪,只要她看到,必然会小心地拾掇,用来作为蔬菜的肥料。母亲常说:“一地在手,应有尽有。只有懒人,没有懒地。”
母亲50岁那年的妇女节,我送给她一对金耳环,祝她节日快乐!她说:“女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哪有什么节日!”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忍着疼痛,戴上了金耳环。一向寡言的母亲,从此也爱向人笑语:“这金耳环,是我女儿送的。”
这稀薄的笑容,在母亲去世多年后,依然在我的梦里闪现。我同时也深感愧疚,为自己没有在母亲有生之年,给她更多的体恤和安慰。
历经人世沧桑,我早就明白,每一个看似坚强的妇女,其实都有一颗柔弱的心灵。每一个活得粗糙的妇女,其实都有对美好生活的诉求。妇女节,或者就是一种提醒。提醒做儿女的好好体谅一下自己的母亲,提醒做丈夫的好好呵护一下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