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谷雨

手把青秧插满田

谷雨与生相关，湿淋淋，万物生。《通纬》里说：“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三月中，言雨生百谷，物生清净明洁也。”

作为春天最后一个节气，谷雨像父亲一样落寞。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认为谷雨是个人：模特、拳击手、诗人、作家等，言之确凿。我这才体会到父亲的孤独。他教给我的，不适合城市。如今，年迈的他，抛乡离井，到城里讨生活，会不会也水土不服？

谷雨将至，父亲来电话频繁，说得都是农事，有的我懂，有的不懂。

“谷雨不种花，心头像蟹爬”，花是棉花。“谷雨天，忙种烟”，烟是旱烟。

“谷雨前结蛋，谷雨后拉蔓。”“谷雨麦怀胎，立夏长胡须。”……我安静地听着。

母亲交待我：“不要嫌父亲腻歪，他不跟你唠叨，跟谁说呢？”儿子是父亲的药，当父亲老时，可以用来消磨时光。我常想，如果我还是农民，就像小时候，跟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多好！

春末梦多。梦里，父亲给我讲谷雨的故事。

“过去，有个人庄稼种得特别好，玉帝奖给他一个金人。”我惊呼！

“他不要。玉帝问 他 要 啥 ？”有 啥 比 金 子 还 稀罕？我纳闷。父亲说：“他要五谷丰登。第二天，谷粒下得像雨点一样。”

父亲陶醉在“谷雨”里。我不懂，一如我五谷不分。我想，那人一定是父亲，要不咋恁笨呢！虽然都是金色，但谷是赝品啊！后来，我从书中知道那人是仓颉，知道了五谷为“粟、麦、稻、黍、菽”，知道了“雨生百谷”。

五谷丰登，有地种，有饭吃。现在想，父亲的“谷雨”是多么质朴的愿望啊！

我在城里安家后，一笔房贷，让父亲惴惴不安。在他的意识里，盖房、娶儿媳，是他的责任。

“我的房贷自己还。”我劝他别操心。他不吭声，不声不响地外出打工了。他来电话说他很好，就是担心他的庄稼。城里，父亲依然披星戴月，一直坚守农历的传统。

周末回家，清明时种下的谷籽，已伸头探脑。叶片上，脉络清晰，残留着雨的痕迹。

《群芳谱》说：“谷雨，谷得雨而生也。”我戚戚然，谷——雨，这多像我和父亲。无论“雨生百谷”，还是“谷得雨而生”，都关乎庄稼、关乎我，讲述一个父子之间生生不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