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胡杨,像遇见英雄,像遇见神。第一次见胡杨,是在朋友拍的照片里。我惊艳于那浑厚光明的金黄!在荒漠,还有那样一种乔木,在风沙里专注锻造纯正的金黄。
这样的金黄,有着皇家的贵气。这是属于中国的金黄。但我没想到,胡杨的盛大华美是在苦难里淬炼出来的。我要去亲眼一睹胡杨的风采。新疆轮台县的野生胡杨林里,一株株高大的胡杨们,傲然举起金黄的树冠。那些树冠高低连接、堆叠,竟像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
胡杨秋叶灿烂华美,可走近胡杨,我更惊叹于胡杨的残缺、疼痛和生长的艰辛。
那些胡杨,有的主枝戛然断折,只剩小簇的叶子在侧枝上残生。有的干脆拦腰折断,只剩半截主干,像一支秃笔插在沙里,静默无言。有的胡杨,已经睡倒在脚下的沙里,我踩着沉睡的胡杨,像踩着一只搁浅的驳船。
我不知道,是哪一场狂风,带着天山凛冽的寒气,将一棵棵百年千年的老树切去了叶、切去了枝,甚至切去了生命。而那些幸存下来的胡杨,大多已伤痕累累。但是,只要活着,就要长出叶子,把叶子铺在风霜里,敲打出一身尊贵的金黄。狂风,暴雪,尘沙……都不怕。新旧接替着长,左右突围着长。一年一年,十年百年,尝尽了苦难,也成就了巍然与明艳。英雄路,就是这样辗转,又豪情万丈。胡杨是树里的英雄。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离开轮台时,在轮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我又见到了一幅巨大的胡杨照片。照片里,胡杨依旧金光灿烂,只是,胡杨林旁边,有一弯蓝色的水域相衬。碧蓝的水里,倒映着胡杨金色的身影。湖蓝与金黄的完美组合,美得庄严而深情——照片里的胡杨闪耀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它们挽手并肩,连成树墙,抵挡风沙,抵挡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北移。像母亲一样,温柔守护着绿洲,守护着家园,守护着一汪蓝莹莹的清水。
遇见胡杨,我遇见了神;遇见胡杨,光芒照亮了我心房。即使在多雨的南方,告诉自己:我要活成一棵胡杨,心灵尊贵、无惧磨难,用母性的深情与温柔惠泽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