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系着围裙,手里的锅铲“叮叮当当”地响。
娘请了客人,这个客人叫 “年”。一进入腊月,娘就说年快来了。以后的日子里,娘一页一页翻着日历,一天一天计算着年到达的天数。娘为年的到来花尽了心思,隔一日赶一次集,用篮子把集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一件件往家挎。鱼来了,肉来了,娘洗净撒上盐,腌好挂在屋檐下。正午的阳光下,一条条、一块块,幸福得流油。
腊八那天,娘以精挑细选的花生、红小豆为料,用劈柴火煮了一大锅腊八粥。我们每人喝了一大碗,感觉数九的日子热乎起来。娘说,过了腊八,年的脚步就快啦。
年要来,我们小孩子是欢喜的。有好吃的、好玩的,更有新衣服穿。娘在集市上买了布料,领我和姐姐去村西头的女裁缝家量尺寸。女裁缝家人真多,都是娘带着孩子来做新衣裳的。娘问哪天来拿,女裁缝指着柜头上放着一摞厚厚各种颜色的布说,最少四五天吧,不耽误年前穿。
娘清理厨房,把锅台、案桌擦拭得一尘不染。娘又把一身古装、慈眉善目的灶老爷请来,贴在灶台上。
娘打扫屋子,床底下、柜头上、犄角旮旯都一一清扫完毕。娘也买来了年画,照例是一个胖小子骑着大鲤鱼。
一连几天,娘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揣砣子、炸豆腐圆、蒸馒头、熬糖稀做米花糖,叮叮当当响声不断,浓浓的、香喷喷的白烟把娘围在中间,远些看,娘像缥缈仙境中的仙女。
年的架子真不小,左等右等不来,我急问娘。娘说,腊月三十年就到了。
娘在厨房里围裙不离身,锅铲不离手,叮叮当当;爹在院子里斧头不离手,劈着柴,“噼噼”;我在外面放鞭炮,“啪啪”;不远处还有炸米花的“嘭嘭”声。走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
贴春联,放鞭炮。春联是娘买来的红纸,我拿去找大爷写的,墨香还浓着呢。十个碗碟依次上桌,鱼是压轴菜,鲜美的甜汤冒着热气儿,米饭不吃完,预示着“年年有余”。饭后,爹娘和姐姐在家包饺子,我和弟弟出去玩,一边跑一边喊:“过年喽!过年喽!”
年是多么幽默啊!娘忙活了一个月,却没吃我家一口饭,只是让我家笑了一个月,全村人都笑了一个月,我们又开始期盼着年的再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