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剧团大院里度过的,大院里的生活和院外的社会有很多不同,承载我太多的童年记忆,至今难以忘怀。
大院有两家剧团——黄梅戏剧团和徽剧团。那时的剧团和现在的剧团不同。每天早晨六点,剧团办公楼前悬挂的大铜钟一敲响,沉寂了一夜的大院立马热闹起来,练功喊嗓子,乐队的演奏员吹、拉、弹,好一个热闹。
老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其实,热闹背后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印象最深的是,徽剧团有一位年龄最小的杨姓演员。他的父亲是剧团的武功老师,母亲是家庭主妇,腿有残疾。他是独子,八九岁时,为了练功,母亲每天早晨一手拎个篮子,一手拿根木棍,领着他上菜场买菜。一路上,他就在人行道上翻跟头,母亲则一瘸一拐地紧跟着,还不停地用木棍帮他抄后腿。就这样翻一段,走一段;再翻一段,再走一段,直到菜场。他和母亲买好菜返回时,还和来时一样,直到进了大院。
乐队的演奏员也是如此。有一位打大锣的周叔叔,每天左手悬空托着一块红砖,右手执锣锤,对着红砖中间用粉笔画的一个圆点有节奏地击打,眼睛还要盯着镜子里红砖上的圆点,一练就是一个小时。如果有五次没有击打到圆点,还要加时再练。
大院有一个小剧场,平时剧团排练没人去看,只有彩排,大院里的人才会跑去看。我在小剧场看了太多的戏,有古装戏和现代戏。戏看多了,我渐渐感受到戏曲文化的魅力,潜移默化中爱上了戏曲。小学期间,我一直是学校的文艺骨干。每年“六一”儿童节,我和班上同学在学校的大礼堂唱戏、跳舞、拉二胡。有一年,还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六一”文艺汇演,我和一位女同学表演了黄梅戏《打猪草》,获得第一名。小学四年级时,我还被选进市少年之家。在那里,我学习演儿童剧、说相声、打快板,这为后来考进一家文工团打下了基础。
大院里有个篮球场。当时两个剧团都组建了篮球队。每到周末,两个团的篮球队相聚球场进行比赛。徽剧队都是年轻人,练武功出身,三步上篮无人可挡;弹跳又高,篮板球几乎由他们控制。黄梅戏剧团队是老中青结合,除了远投不错,其它都不行,结果每场比赛都是输。两个队的演员相处得很好,为了友谊,后来比赛时,两个队除了两名主力不动外,其他三位队员两队互换,这样打起比赛来,看点多多,输赢也有了悬念。
球看多了,我们也学着拍球、投球、运球,练三步上篮。除此,我们还玩出了花样。比如投篮,每个人站在罚球线上投篮,每人一次。投不进者,趴在地上,用头拱球,而投进者则两腿分开,站成一队,让球从每个人的跨下滚过。后来觉着不过瘾,改成人和球,连滚带爬一同从跨下通过。
20世纪60年代末,我们全家离开了大院,下放农村,那年我 14 岁。虽然离开了大院,但我从没有忘记它。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身处喧嚣的市井,还是宁静的乡村,我梦中大院里那坛艺术泉水一直汩汩流淌,在岁月中深处静静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