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山岗上,经常能看到火车飞速驶过,奔向远方。我总是一边数着车厢,一边猜想着火车将会驶向何方。看着、数着,我的思念也乘上火车,以迅猛的速度奔向独自在外的母亲。
我生长在农村,小时候,村里的年轻劳动力大多在外地务工,母亲也不例 外 。 每 年正月,邻居们商量着要去哪个城市打工时,母亲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几天后,母亲就会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从镇上转乘公交车到当时的安庆西站,再乘火车去往远方。她从不让我和外婆送她到火车站,只让我们从镇上将她的自行车推回。我想,她是不愿面对离别。
从温暖的春天、炽热的盛夏到微凉的初秋,每当听到远处传来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声,我都会 猜 想 着 这 列 火车 有 多 少 节 车厢 ,慢 慢 数着,慢慢期待 …… 等到雪花纷飞的季节,远处铁轨上的列车因临近过年而不再轻盈,从车轮撞击声里我仿佛听到人们归乡的迫切,便开始央求外婆带我去火车站接母亲。
小年那天,我终于在村里的商店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便兴冲冲地拉着外婆赶向火车站。等待载有母亲的火车到来时,外婆总会在人潮拥挤的站前广场捡些矿泉水瓶放进我的书包,好卖给废品站补贴家用。售票厅内,购买返乡车票的人们早已排起了“长龙”,出站口全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一开口便是熟悉的乡音。
出租车、小客车司机纷纷吆喝着招揽客人,顽皮的我也跟着呼喊。吆喝着、盼望着,母亲终于出站了……成家后,我独自踏上火车去往他乡打工。夜里等孩子睡着了,妻送我来到火车站。拥挤的候车室没有一个空位可以歇脚,人们提着沉甸甸的行李,脸上挂着风霜。我们焦急而又不舍地等来了进站的列车,只见那列车用灯光撕破黑夜,车身卷起的寒风让雪花乱舞。
突然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启动,告别的声浪被惊醒。月光凝固着,却留不住在我脚下渐渐远去的家乡。我看着城市里的光线映在邻座乘客的脸上,映出了他心里的孤独。细细打量,那孤独之下却又隐藏着希望。
曾经的安庆西站已更名为怀宁站,而新的高铁安庆西站也已在怀宁县茶岭镇开通运营。远在异乡的我思绪万千,仿佛耳旁又响起那熟悉的播报声:“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安庆西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