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海子,因为“麦地诗人”的桂冠,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的双脚情不自禁地迈向一个名叫查湾的村庄。在那里,我想深情地拜谒一位长眠在地下的诗人,抑或是为了看一眼那地气氤氲的田畴,到底有没有滚滚的麦浪在涌动、起伏。
对于麦子我们并不陌生,那绿油油的叶给人以昂然向上的信心,那细尖尖的芒给人以不断进取的力量,那金灿灿的穗给人以热情饱满的希望。在天地玄黄、万物凋敝的季节,麦子毅然走向一望无垠的田野,把自己埋进厚实肥沃的土地,像婴儿回到慈母的怀中一样安然入睡。大地面对一个个憨厚瓷实的孩子,自然喜悦而又忙碌,她在柔和的春风中不知疲倦地从一片田野跑到另一片田野,给这个孩子掩一下被角,给那个孩子哺一滴乳汁。她多么希望把所有的孩子都喂养得白白胖胖,多么希望他们能够扎下坚实的根,从此母子间便有了依恋与牵挂。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课本中有篇名叫《瑞雪兆丰年》的文章,文中说雪下得越大,麦子被雪盖得越厚,第二年一定是个丰收年。当时的我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每到冬天,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雪快点下且越大越好,有时还会跑到田野里,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去拨弄那些刚刚拱出地面的麦芽。说来也怪,皑皑的白雪仿佛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其下不仅没有一丝寒意,反倒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那时我才真正明白,“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谚语是颇有道理的。
我曾在煤城淮南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我在长江边长大,从小以米饭为主食,但对于面食,我也百吃不厌。于是,我前往坦荡如砥的江淮平原,亲眼看看那一波接一波的滚滚麦浪。记得正值初夏时节,齐腰深的麦子从我的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目之所见全是绿油油的一片,风从南方徐徐吹来,秀颀的麦子随风轻轻摇曳。这时,还有布谷鸟浑厚的鸣叫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催促着麦苗夜以继日地从大地母亲的身上汲取营养,赶在芒种之前,让季节的大手把她们通体的浓绿染成一片金黄。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置身于莽莽苍苍的江淮平原上,我真正地体会到了大自然的神奇魅力,明白了麦子为何在北方人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麦地/别人看见你/觉得你温暖,美丽/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以前,我在心里默诵海子的诗歌时,对其中的意象和意境总是把握不准,偏执地认为他的诗歌比较前卫、难懂。但如今,同样是在夏季,我在海子的墓前,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在江淮平原上所见到的那一幕——灌浆的麦子一天比一天饱满,细细的麦芒一天比一天尖锐。
我不禁掏出纸笔,草就了一幅《麦浪起伏》图,图中只有一株顶风不屈的麦苗,姿态是那么的孑然、昂然与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