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了观赏天子山的白鹭,我特地起个大早。
初夏的清晨,凉爽干净。曦光中蜿蜒的二里半河,袅娜地升起一缕缕如烟的薄雾。雾气弥漫,湿润了河畔的蒲苇,碧绿的叶上挂着大小不一的晶莹露珠。东方云走霞飞,一点鲜红突破霞翳的防线,喷涌而出,刹那间射出万千条金箭。绚丽的阳光下,天子山凝练如画;绿树上方,蓦然浮出一两只白鹭翱翔的倩影。仿佛听到了神秘的号令,白鹭一群接着一群,踩着光的行迹,展翅在幽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道鲜明的弧线,消融在远近的绿野上。
我站在一棵松下,仰望白鹭奋飞的场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快门,唯恐错过这精彩的一瞬。身后的野蔷薇倚着一棵松,曲折攀援,散发着淡淡的芬芳,仿佛悄声诉说着天子山的故事。
天子山坐落在肥西县花岗镇天堰社区最北端,距小街孙集仅千米之遥。山上密布着松、桑、檀、槐、栗、楮等树种,陡坎缓坡上茅草疯长。草木葱茏,野棘丛生;有名字、没名字的植物相互簇拥、挤压着,肆意蔓延。丰富的植被给鸟儿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和优良的栖息地。行走在山道上,扑棱棱飞的鸟影随处可见,鸟鸣之声不绝于耳。喜鹊在树梢盘旋,叽叽喳喳;俊俏的画眉唱出一段悠扬的颤音,恍若天籁;布谷鸟歌声清脆嘹亮,“割麦割禾”唱出季节的变换。抬眼张望,树林上方又一群白鹭起落,如明亮的星子照亮半片天宇。追踪着白鹭飞翔的痕迹,我发现高耸的瞭望塔上已架起长枪短炮,一位身着马甲的摄影师倚着塔柱,镜头闪烁。看来网上传播的视频和图片来之不易,任何美的追寻都需要辛勤的付出。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张志和的佳句用来描摹天子山再也恰当不过了。阳光下,二里半河如同一条飘舞的蓝色丝带,波光潋滟,缓缓流淌。清亮的水流在天子山脚下汇集,形成水波汤汤、气象宏阔的天子堰。堰东是平坦如砥,一望无垠的稻田,村庄农舍掩映在绿树丛中。翠绿的山峦半拥着广袤的大河,山环水绕,活泼灵动。澄澈的水面倒映俊秀的山坡,山在水中入画,水滋养山的葱茏伟岸。
漫步在环天子堰步道上,凉风习习,鸟语阵阵,花草香气四溢。我兜兜转转,瞅瞅看看。眼波流转处,一只灰褐的松鼠忽然从一棵树上跳起,闪电般落到另一棵树上。我停下脚步,细细观瞧。小松鼠像一个玩皮的孩子,在蓬松的松针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黑豆一般的眼睛瞄了我一下,又害羞似的缩进树丛里。
天子山的瞭望塔是俯瞰周边风景绝佳处。人立塔上,看见天上的云缓缓移动,山坳里涌起若有若无的淡蓝色的雾霭;松树洒脱,擎天直上。人立高处,清风徐徐拂过腋下,不由得心旷神清。“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遥想当年苏子泛舟赤壁也莫过如此。登高远望,脱离了庸常的琐碎,消弭红尘的烦劳困苦。骋目驰怀,悠然长啸,张扬个性无疑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松风荡尘,堰水扬波。天子山名气大,取名却与明太祖朱元璋有关。至正年间,天下大旱,四方饥馑,饿殍遍野。一场意外火灾烧毁了朱元璋栖身的皇觉寺,他无处可倚,只能持钵化缘乞讨,风餐露宿,在江淮之间流落。他在二里半河畔吃过酸甜的桑葚,住过简陋的土地庙,乞食于百家门楼里。二里半河畔淳厚的民风,天子堰的山清水秀让朱皇帝难舍难忘。登基之后,朱皇帝斥巨资在梅子湾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三进大庙,依着河畔搭建十里彩棚。故地重游之时,他还与马皇后一起在清澈的天子堰里沐浴,赤忱面对苍天。由此成就了天子堰的煌煌大名,也留下了朱皇帝依依不舍一片清流的历史掌故。
遥遥地,一条游船犁开明镜一般的水面,水波荡漾。一位俏女子端立船头,风姿绰约,裙裾飘然。船行浪激,几个伏在观光桥栏杆上钓虾的小朋友忙不迭收拢钓具。嘻嘻哈哈的喧嚣惊动了不远处觅食的三五只水鸟,箭一般掠过宽阔的水面,隐没在堰稍的绿荷中;波光荡漾,一片片金色的阳光直入眼眸。恍惚中,三五只白鹭悠然飞过碧绿的稻田中,我的心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