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路的名字从合肥解放之初算起,叫了 40 余年,通向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所在——芜湖路,长江路,淮河路,四牌楼过街天桥,百货大楼。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小城如同一个袖珍娃娃,沿徽州路往南过了环城路就等于出城;即便到了新世纪,一过屯溪路,繁华就逐渐褪去,再到黄山路以南,城市便卸去浓妆,以普普通通的面目降临。
我儿时生活在徽州路上的一个国企大院,位于黄山路以南太湖路以北,介于城市与农村之间,如此的地理位置导致在那一带长大的人也大多带有城郊接合部的气质。我某位同学的父母,在某条隐蔽的巷子里、自家的宅基地上建了一座有十几个开间的二层小楼,早早当起了“包租公”。
毫不夸张地说,我对徽州路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设计蓝图的市政工程师。周边的工厂、小区、医院、店铺,我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出平面图,甚至在哪个小区的私家菜园里可以挖到红薯都一清二楚。
徽州路给了我最初的美的启蒙。
春天还没来的时候,路边的法国梧桐会先从磨砺了一冬的皴裂树皮里探出一支粉嫩的芽头,悄悄地将春天要来的消息贴着耳朵细细说给我听。
夏日的徽州路分为两个世界,一个是阳光的天下,炽热的白色光芒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另一个则是树叶编织的荫蔽之所,法国梧桐和银杏的叶子密密匝匝肩并着肩,为行人减轻着毒日的伤害。
到了秋天,等梧桐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的时候,徽州路就变成了银杏“统治”的天下。一棵挨着一棵的高大银杏纷纷披上了黄金甲胄,摇曳着给秋天涂抹上一层梦幻的颜色。大自然以顽强的姿态庄重地宣告:人类,你们在这个四时有序万物有时的世界里,不过是普通生物的一种而已。
假如你也曾有幸走在徽州路秋天那些连绵的银杏树下,你就会明白秋天的童话是怎么回事。当漫天的黄叶在萧瑟的风中飞舞,配上金黄的落日余晖,凄迷而又宏大的美之殿堂大门轰然打开,让人忍不住投身其中不可自拔。
1994年,需要改造的徽州路面临资金困难,为表彰美菱公司捐资义举,同时嘉奖美菱公司对城市发展的贡献,市政府决定将徽州路更名为“美菱大道”,期限10年。2006年,美菱大道又改名为徽州大道,经过路面拓宽、架设人行天桥、增设BRT公交站等一系列改扩建之后,徽州路再也不见旧时模样。
不到 20 年的时间,曾经狭窄破旧的马路变成直达滨湖新区的交通大动脉,快速公交沿着BRT通道呼啸而过,宛如开足马力的时代快客,正一往无前地冲向通江达海的最前沿。合肥变得越来越大,原本处在城市边缘的国企大院慵懒地翻身醒来,懵懂间发觉自己已位于城市中心区域。
徽州路曾经的自然之美让位于城市扩张的壮阔之美,就好像有支无形的画笔,正在这苍茫大地上用力涂抹出伟岸的画卷,也让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在一个个平淡的日子扑面而来的同时,深深为之动容,并随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