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如今过年没有“年味”,其实不然 ,不 是 没 有“ 年味”,而是创造“年味”的方式、渠道等变了,机械设备流水线生产年货、打开智能手机随意化购买年货,想要什么年货就购买或“定制”什么年货。因少了老祖宗创造并流传千年的“土味”和“古味”,才让人感觉年味变淡、变稀。
记得儿时,过年是多么隆重而又神圣的事。进入腊月,过年的味道便逐步在山村老家上空环绕。腊八过后,家家户户忙碌得更欢,打糍粑、做年糕、制豆腐、捏汤圆等,磨粉打浆、蒸煮煎炒,全是手工制作完成。
望着刚买回的某品牌汤圆,我竟想起静静躺在老家角屋中那副很“奇特”的石磨,连亲戚、朋友过年上门“拜年”见到此物,都免不了好奇:现在还留此“宝贝”本就稀奇,而这副石磨则是奇中之“奇”。
原来,亲戚、朋友眼中的奇中之“奇”,是指石磨的造型:磨盖如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厚重得出奇,30 多公斤,而底盘则像一位娇小玲珑的女人,瘦弱无比,不到 15 公斤,典型的“拉郎配”。听父母说过多次,底磨是母亲大集体时代冬天搞农田基本建设时,挑塘泥时“挖”出的;磨盖是父亲从距家 10 公里的一个集体林场“买”的,为护林员间伐“原始森林”时,在一个已长满大树的村庄遗址里发掘的。从石纹看,足有 200 多年以上的历史。后来,父亲请石匠稍作“修饰”,便将从山上背下的“磨盖”和水底“捞”上的“底磨”配成一对,经不断磨合,渐渐变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最佳搭档……
这副石磨留在我脑海难以磨灭的记忆,便是它“转”出的香浓年味。20世纪70年代末至 90 年代初,进入腊月石磨就开始“工作”,“劳动量”与日俱增,一开始家家户户连吃饱都犯愁,可磨的东西不多,只有在过年前夕,村里人才会磨米粉、黄豆等,制作年糕、豆腐、汤圆等年货,以备不时之需。到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尝到分田到户甜头的人们开始疯狂备年货,每年腊月二十七前,这副石磨没日没夜地超负荷“转”个不停:大米、小麦、黄豆、芝麻、花生等都上了石磨。因磨盖重,母亲一人推得很吃力,刚上小学的我和哥哥便自告奋勇地加入到推“磨”转圈行列。哥哥学电影里推碾子的做法,将竹扁担的一头绑在磨盖中央,另一头别在我们胸前,然后围着磨凳转圈。此法非常管用,不仅我能推着“磨”转,甚至比我年龄小、个头矮的小伙伴也能“转”。故而,每到腊月,我家的石磨就变得特别“吃香”。
原因就是那磨盖厚重,不仅破碎率高、磨速快,且磨出的粉或浆非常细,尤其是哥哥“发明”的转圈磨法有效地解决了劳动强度——男女老少都可转。故而,腊月来我家“转”转磨的人还特别多,碰上母亲刚打的糍粑或油炸豆腐,来“转”的人,都毫不客气地夹起来就往嘴里送,下场来磨东西时,也不忘端来一盘汤圆或年糕,过年的香味就在大家“转”来“转”去中相互扩散,“转”出来的香味一直弥漫整个村庄20年,直到磨粉机的粉墨登场,这样的石磨才功成身退。
如今,父母已把那副石磨当文物(也可能确实是文物)一样供着,除了感念现代的好时光外,便是教育我们不能忘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含义。而我想起石磨,绝非排斥今天的新派“年味”,毕竟时代在进步,年俗也得与时俱进。但总觉得,年味变化应该是外在形式,内核是永远不会变化,“转”出来的香气扑鼻的年味,也将作为一种年俗文化载入史册,温暖着、快乐着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