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五味

时间一旦进了腊月，弥漫在舌尖的各种味道，便会达到鼎盛。世间滋味万千，可与我们平淡的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莫过于“酸甜苦辣咸”。

腊月的第一种滋味，当属“咸”。天气放晴，雪里蕻上覆盖的白雪开始融化，经过雪水的滋养，青苗生长迅速，叶片变得更加翠绿。智慧的农家人，懂得将田间的味道储藏好，趁着天气晴好，该到腌菜的时候了。清洗晾干，加盐揉搓入坛，剩下的便交给时间。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取出咸菜烹制，咸中带鲜，短暂的鲜美得以长久存留。除了咸菜，进入腊月必不可少的还有咸肉。猪肉切成长条，或是白鹅、麻鸭，撒盐码在缸里发酵，再挂在风口晾晒，不出两日腊香味便呼之欲出，咸香无比。

腊月的第二种滋味，是“甜”。呼啦呼啦地声响，伴随着一阵诱人的香气，这便是糖炒栗子的现场。师傅操着一把长柄铁铲在锅里不停翻炒，黑砂与板栗相互摩擦，一个个变得油光锃亮。经过高温的烘烤，栗子便张开小嘴，吐露出浓郁的焦香。剥开一个，露出金黄软糯的栗肉，忍不住让人送进嘴里，那沁入心扉的甜香，让人忘却了冬日的寒冷。手捧一个糖汁四溢的烤红薯，这是冬天的标配。那种带着甜味的香，钻进鼻腔，顿时让人口舌生津，心生愉悦。咬上一口，暖在手里，甜在心里。

腊月的寒，当然要配上必不可少的“辣”。寒冬腊月，小火咕嘟慢炖，羊汤变成奶白。撒上足量的胡椒，顺着碗沿吸吮，胡椒的辛辣瞬间在胃里弥散开来。几口热汤入肚，暖意便传至全身，几口下去便头上冒汗，这辣味让人酣畅淋漓。辣味的第二种吃法，是将咸肉切片，放入两倍分量的干椒用油爆香，与咸肉一块翻炒。可下饭，可就酒，辣香四溢，人间至味。

到了腊八，雪白如玉的蒜瓣入罐，倒入米醋封口，化学反应在寒冬中悄然进行。气温一天比一天低，蒜瓣则一天比一天绿。半月左右，腊八蒜便绿如翡翠，开启罐口，酸味扑鼻，这是腊月特有的“酸”。除夕的饺子与它是黄金搭档，一口蒜瓣下去，香中带酸，酸中有辣。吃过之后，余酸混合着唾液还在唇齿间继续涌动。可开胃，可解腻。

腊月是少不了的一种味道，还有“苦”。苦味的吃食，一般都可清热泻火。茼蒿切段，拌上面粉清蒸，配以蒜末、青红椒粒调成的料汁，可作主食，可当配菜；凉拌苦菊，则是冬天的应季小菜，清脆爽口，是为清热的上品；萝卜亦带轻微苦味，可煲汤配以萝卜块，也可凉拌萝卜丝。不同的“苦”，却可带来相似的回甘，别是一番滋味体验。

腊月带有苦味的，还有毕业班学生的寒冬苦读，一线工人的艰辛苦干，留守老人和儿童的一年苦盼。一个“苦”字，在不同的角色之间传递，诠释着不同的深意。

对于岁月，中国人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四季轮回，一日三餐，人们总可以在餐桌的方寸之间，感受时光的交替和生活的滋味。三餐的味道，也是阳光的味道、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便构成了多彩的生活。

舌尖感受到的酸甜苦辣，也是对生活万般滋味的品咂。显然，每一种味道都是有性格的。咸味给人沉稳，甜味给人快乐，辣味给人热烈，酸味给人怀念，苦味给人清醒。一种滋味的背后，蕴含着多种滋味的人生过往。

历经四时三餐，我们终会明白，腊月五味，亦是生活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