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像把神奇的钥匙,打开蓝天之门。白云,像个调皮的孩子,在青山间手舞足蹈。徐徐的清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清晨,最爱骑上电动车,带点零钱,赶往家乡的早市。
早市不大,长百余米,处在小镇核心地段,不知起于何时,反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有了。家乡是个凤凰形的小镇,藏在皖南山区一隅,新安正源率水穿镇而过,全镇不足万人,我在那里居住了30年。
早市多为临时性摊位,天刚拂晓,就有人影晃动,有时还雾影朦胧。菜农大多来自附近三五里,也有十多里外的。骑着电动车,或者徒步,拎着沉甸甸的篮子,行色匆匆,脸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脚上破旧的解放鞋上,还沾着泥巴。
大篮小篮里的蔬菜,堆得小山似的,篮前摊两层蛇皮袋,码着时令蔬菜,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茭白、绿色的丝瓜、紫色的茄子、黄色的南瓜花……一摞一摞,五颜六色,水灵灵的,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边上还摆着水果摊,主要是我们徽州的桂花梨。鱼类、肉类、鸡鸭等摊位也不少,那早点的摊位生意最好,包子、油条、糍粑、清明粿、馄饨之类的,飘散着菜籽油的味道,这一切都是我熟悉的。大小摊位,可谓见缝插针,分列小镇街道两侧,背后则是两三层高的店铺。
早市自发而成,粗看像条粗大的蚯蚓,歪歪扭扭,不甚规整,中间马路不过6米,骑车的,走路的,还有小型机动车,乱而不堵,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平日里,无需管理,少有矛盾。除非是节假日,摊位一下增加了许多,镇里才会派几名城管维持秩序。
早市的蔬菜、果品之类,全是原生态的土味,都是农户自产自销。这些菜农大多为中老年人,甚至有皓首苍颜的耄耋老人,不是天天必来的。产量不大,家里吃不完的,就拿到镇上换几个零散钱,维持日常开销,自然很少打农药。那肉摊上的肉,今天是谁家的,明天是哪家的,许多人都能报得出来。这样的食材,吃起来放心。
这里是山珍的天堂,是美食家向往之地。野菜多,是早市的一大特色。尤其是那生机勃勃的春日,荠菜、五加皮、香椿、马齿苋、山蕨、水蕨之类,一茬接一茬,带着乡野的味道。
最不缺的是笋类。头年还是枫叶似火的深秋,就能尝到美味可口的小冬笋。阳春三月起,那毛竹笋、水竹笋、金竹笋、雷竹笋、鞭笋,像是排着队来。那刚剥好的白笋芽,就像是少女的肌肤,满街尽是笋飘香,一直可以吃到“黄梅时节家家雨”。
这里的食材,主打一个新鲜。因为量少,大多是村民刚从地里采来的,晶莹的露珠,还残留在菜叶上;也有头天从地里挖来的,带着泥土气息;那些石斑鱼、鳜鱼、鲪鱼,也是晚上刚从河里钓来的,还有那乌黑的泥鳅,活蹦乱跳的。
早市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便宜。菜是自家种的,没人漫天要价,菜价虽有起伏,但总体稳定。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十来块钱,蔬菜管够。我常买的那家苞芦粿铺,苞芦粿是用炭火煎的,圆圆的粿皮薄馅足,通体金黄,让人垂涎欲滴。3 元一个,我一般四五个一买,可以吃两顿早餐。那馄饨 5 元一碗,清明粿 2.5 元一个,各家的价格基本相同。
最重要的是乡音乡情的流淌。这里买菜卖菜的,都是镇上附近的,乡里乡亲,彼此相识面熟,说的都是外地人听不懂的方言。他是谁家的父亲,她是谁家的姑姑,甚至祖孙三代,都一清二楚,知根知底,因此不存在短斤少两的现象。那些卖了几十年菜的老人,一走上街,大家都会和他们打招呼,开口阿婆,闭口阿公。
在这买菜,一般无需砍价,本地人大多懂得这个规矩。买了菜后,有时菜农还会顺带送点小菜给你。我买菜时从不还价,有时还多给点。毕竟这年头,勤劳的村民都不容易,每天卖菜,也不过几十元的收入。菜农都是勤劳人,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
早市还有一大特色,流通现金。那些卖菜的老人,大多没有智能手机。因此,买菜最好是带点零钱去,当地人熟悉好说,若没现金,赊个账没关系,或者到附近店铺或肉摊上,和老板说一声,扫下微信或支付宝,兑换现金来支付。
家乡的早市,像潮水,聚得快,散得也快。7 点半以后,人群渐渐寥落,到了太阳当空照,人群就基本散开了,毕竟这些菜农,还得赶回去出个工。过了早市,再买菜,那只能到店家或超市里去买了。他们的菜,大多是从县城批发市场进来的,品种要丰富些,但口感往往差些。
太阳升高了,河面上洒满了金光,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