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白,绵延无尽的白,百转千回的白。那白,像月色,像云朵,柔丽而典雅,饱含着无尽的神秘。一步步向前,一声声惊叹,跌进这片白的世界,惟觉奇幻,惟有沉醉。
这是一座宣纸的宫殿,坐落于安徽泾县乌溪,是为“国纸客厅”。从外看,像是由无数张竖放着的宣纸折叠而成,连绵数百米,纯然一色,恍若汉白玉雕就的巨型艺术品。一泓泓清泉,环之绕之,水上水下,对影成双。从空中俯瞰,“垒宣成墙、叠卷为山,悬帘似烟、游台如水”。不论和风丽日下天蓝云白,还是烟雨蒙蒙里天色苍青,这座“纸”的建筑,皆若仙宫玉阙临凡尘,气韵卓绝非人间。
“薄如蝉翼洁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均匀润墨分浓淡,纸寿千年熠熠馨。”宣纸,享有“千年寿纸”的美誉,被称为“国纸”。安徽泾县是宣纸的发祥地,而乌溪因植被丰茂、水质独特,还拥有沙田稻草和青檀树这两件宝物,自然成为泾县最大的宣纸生产地。“中国宣纸文化园”应运而生。
2023年竣工的“国纸客厅”是园区最耀眼的建筑,也是一张展示泾县宣纸的最新名片。
从园区广场至“客厅”间,有一汪清水,远远望去,“客厅”宛在水中央。长长的白桥,将你引至大门口。门形颇似一个不规则的山洞,洞口弯曲的线条呈波浪状一层层向内延展,宛如一石击破水中天,水花跃起,涟漪不绝;更像笔落白宣,墨韵洇染,纸间云絮自浓渐淡,意味绵绵间,婉然有韵。蹑步以进,顿见无垠的白,宁谧的白。那大片大片或横陈或竖立的弧状切片,俨然纸纸并列,纸纸相叠。伴着流畅的空间线条不断上升,一个个神秘萦回的坡道亦呈现在眼前,委实是名实相符的纸山行旅。还有一潭又一潭清澈于“纸”间盘桓萦绕,既暗合宣纸与水密不可分的关系,又营造出上下一白、水纸相融的巧妙意境。
徜徉于国纸客厅,如入巨幅水墨画卷,处处可见大面积留白。每一个点、每一条线、每一页面,在光与影或有意或无意的雕琢下,皆呈现出和谐的韵律。
这不仅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更是一顿涵润心灵的文化大餐。造纸表演区带你走进宣纸的前世今生。弧形坡道上悬挂的一幅幅卷轴,完整呈现出宣纸的制作过程。从褐色的青檀树皮变为洁白柔韧的宣纸,需108道工序,历经“水深火热”,方得“轻似蝉翼白如雪”之俊颜。单单选出能做纸的檀条,就需90多道工序。数次蒸煮、捶打、淘洗,方可选拣出细白柔韧的优质檀条。选好的檀条又经切皮、做皮、袋料等工序才能制成檀皮浆。檀皮浆和草浆混合并掺入具特定作用的野生猕猴桃汁,纸浆才算做成。之后的捞纸工作极为关键。需两人配合,入水,出水,一浸一挑,力道得恰到好处。高温下的晒纸同样不易,点角、扫刷,务必使偌大的纸面没有一个气泡、一条皱褶、一丝刷痕。道道工序,看似简单,实则非常讲究内在节奏与尺度。
当青青檀条与草交融,与水共舞,在一双双沉稳有力的手中涅槃重生时,真正是一纸虽轻,其重千钧。青檀是前世,白宣是今生,历经前世千锤百炼的痛,方得今生惊心动魄之美。一纸静卧,墨染其上,细看那黑白分明、虚实相生处,恍若无数鲜活的灵魂在无声地诉说,在灵动地起舞。
参观造纸体验区,你不仅能感受到成品纸浆温厚沉实的心跳,在师傅的指点帮助下,还可以亲手捞出一张纸,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千年宣纸悠远而厚实的文化脉搏。
山青,水绿,纸白。美轮美奂的“国纸客厅”,作为第十二届佛罗伦萨双年展“达芬奇奖”得主,当之无愧。她将传统文化与建筑美学巧妙融合,让独特而神秘的宣纸文化于此展现得淋漓尽致,任谁走进,都会在那水墨的淡岚轻烟里,沉醉不知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