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灯观过了身,那厢又来一班灯……”是黄梅戏《夫妻观灯》中的经典唱段,唱出了老家正月花灯戏演出的欢快场景。
正月唱灯戏,是皖西南一带的习俗。老家宿松凉亭河,唱灯戏一般是从初一开始的。小时候,年夜饭碗筷放下,就开始盼着戏班子来唱灯戏,那满心期待与兴奋,憧憬着无尽的欢乐。终于熬到天明。一大早,鞭炮一响,锣鼓一敲,整个村子都跟着震动起来,男女老少倾屋而出,站在祖堂门前广场迎龙看戏。
一条金黄色的龙灯,长约 20 来米,龙首高昂,龙身蜿蜒,龙尾摆动,似腾空而起、遨游于云海。龙是竹篾扎的,节节相连,每节里面绑着一把无聚光罩的手电筒,灯亮时,整条龙灯流光溢彩,点亮了童年的星空。彼时,那条龙灯由十多人举起,朝着村子中央的祠堂阔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戏班子。那些演员涂脂抹粉、穿红戴绿,一个个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历史人物。
在众人簇拥下,龙灯穿门过堂,来到上祖堂的香火台“参香火”,礼毕之后,转过身在祖堂前的广场表演。广场上,迎龙看戏的人已是里外三层,水泄不通。初始,那龙龙口大张,口含宝珠,围着场子向观众频频颔首。那意思是拜年,是送福。转了一周,随着引龙人手中的龙珠变换招式,龙身也随之翻腾,忽如腾云驾雾,又似翻江倒海,栩栩如真龙在天。那些舞龙人步伐矫健,身手敏捷,动作协调一致。
舞得正酣,一场“蓄谋已久”的炸龙开始了!几位炮手,把早已准备好的百子鞭点燃,抛在龙身上。舞龙人早有防备,使出浑身解数舞动龙身,以遮挡和避开密集而来的鞭炮。鞭炮炸得越多越响,舞龙人越舞越欢。他们觉得这是展示舞技的最佳时机,是对他们的最高褒奖。此时,吹鼓手也借机造势,紧锣密鼓,毫不懈怠,围观者也大声喝彩。鞭炮声、锣鼓声、欢笑声,将欢乐气氛推向高潮,更将乡村的寂寥清冷驱逐得一干二净。
舞龙结束,文唱闪亮登场了。戏台早就用厚实的门板搭在广场一角,虽然简朴,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看戏的热情,戏台前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开场锣鼓一响,演员们粉墨登场。一时间,曲声婉转,水袖翻飞,唱念做打,有腔有调。他们不是大腕、名角,但是戏服上身、行头一带,往台上一站,照样眼波流情,长袖善舞,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一个个演得有板有眼。特别是带着乡土气息的道白和唱腔,很对父老乡亲的胃口,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人心醉神迷。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那丑角夸张的表情,逗人笑得前仰后翻,乐不可支。
趁着唱戏的当口,舞龙人安顿好龙灯,解开衣扣,擦把脸,吃些糕点,喝杯热茶,休息一会儿。我们小孩子丢下灯戏不看,钻到龙身下面,沿着龙头龙尾一路摸过去,钻过一次又一次,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龙转场到别的村庄,才恋恋不舍地挤入人群中,踮起脚尖看戏。可惜,戏近尾声。
转眼间离开老家经年,但对老家灯戏的眷恋从未改变。每当新年来临,总会想起那些喜悦与盛况,它们成为一幅绚丽的画卷,烙在我的心中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