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十年前开始,每年劳动节,我们七个中学同学都要组织一次聚会。
最初的聚会远不止七人,只是这些年有人奔向北上广的写字楼,有人扎根家乡的稻田,最终留在小城的,恰好是当年小合唱队的七个“老班底”。领唱莲姐如今是市医院急诊科主任,当年唱歌跑调的阿明成了中学教师,文静的小雨成了税务局的“铁算盘”,还有承包百亩果园的二成、开五金店的章子、在机械厂拧了二十年螺丝的大伟,以及我这个小学教师。
“五一”聚会的意义,藏在每个人沾着不同气息的衣角里。第一次聚会,莲姐匆匆赶来时,白大褂口袋里还揣着会诊单。她推门进来时,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眼下的乌青上镀了层光,“昨天抢救了三个病人,还没来得及休息。”话音未落,满桌人都安静下来。这让我们想起在学校时,小合唱队在操场上唱《劳动最光荣》的清晨,那时的我们,哪里懂得“劳动”二字背后的分量。
真正让聚会有了仪式感的,是五年前那次特殊的约定。章子提议每人带一件劳动信物:莲姐带来的是急救箱里磨破的橡胶手套,手套指腹处还留着长期消毒留下的泛黄痕迹。二成抱着刚摘的草莓,叶子上的露水在瓷盘里滚成珍珠,“这是我改良土壤后第一批不用农药的果子。”阿明抖开磨出毛边的备课本,泛黄的纸页上还贴着学生画的卡通人物,“去年带的毕业班,有三名学生考上了农业大学。”最让我们感动的是大伟,他掏出的是机械厂颁发的“金扳手”奖章,奖章边缘刻着他的名字,被他掌心的老茧磨得发亮。
去年聚会时,章子的五金店刚扩建了厂房;二成则说起他的“共享果园”计划,把果树分租给城里的家庭,让他们周末来施肥浇水;轮到莲姐时,她打开手机相册,给我们看暴雨夜她带着团队为被困的环卫工人送姜汤的照片,橙色雨衣在车灯下连成流动的光带,“他们说这是最好的劳动节礼物。”
不知是谁提议再唱一次那首《劳动最光荣》,连跑调的阿明都唱得格外认真。窗外阳光正好,照着章子晒成古铜色的手臂,照着二成手机里的助农直播页面,照着莲姐白大褂上闪着光芒的党徽。忽然想起读书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时的“有用”是个模糊的词,如今却在每个人的故事里,变成了具体的、带着温度的模样。
今年的“五一”聚会通知刚在群里发出,莲姐便回复道:“急诊科新收了几个学徒,说要来看看‘传说中的聚会’。”章子立刻接道:“我定制了二十个劳动工具包,送给咱们小城的劳动者。”二成发来刚拍的果园视频,荔枝在枝头摇晃,像无数个闪着光的小灯笼。
今年的“五一”之约,又是一场收获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