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了文字,如伊甸园中亚当夏娃吃了苹果,混沌不再,智慧开启。
中国的方块字暗藏很多道理,其实是古人在造字时,把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糅了进去,附会了古人对于事物的理解。比如说“俗”字,就是一个人一个谷,人吃五谷杂粮,都是俗,不存在谁高人一等。
古人身边的世界,简单和纯朴,更容易触摸到本质。不过古人的认识,大多凭直觉,缺乏理性,难以深入。文字像镜子一样,照出了真实的自我:什么样的智慧水平,就有什么样的文字水准。
汉字是方块字,是以象形为主的记事方法,这在世界上很独特的。中国文字有“六书”的说法,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都是造字的方法。汉字一开始,主要是象形,是画出来的,后来又延伸出其他五种造字方式。每一个古文字得来不容易,都要花费很多心血。字字珠玑,蕴藏着高深玄妙之理。
汉字方正的结构,对中国文化影响颇深。字里行间产生的气韵,决定了中国人的道德追求。中国人做人做事,比较方正,重视形式,注重概念,容易教条……汉字疏密搭配,字形各异,像中国人的美学追求:流畅、智慧、通达。
中国人把文字看得很重,与文字相关的一些东西,比如文章、书法等看得也很重。明人陈继儒言:“故风、雨、雷、电,天之灵;山、川、民、物,地之灵;语、言、文、字,人之灵。”杜甫诗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把文章提到了很高的地位。
书法艺术的诞生,写字变身为书法之后,文化的注意力转到形式感上。很多读书人花大气力琢磨字的形体结构,都想把字写得更好看,不知不觉地偏离了字的抽象意义,忽略字的“义理”深刻理解,“舍本求末”成了中国文化一大特点。
象形文字字符和读音分开,学习难度大。就知识与人的关系而言,记忆是小技,理解是大道。人生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其实是理解力。没有理解力,知识是知识,我是我;有了理解力,知识化于我。
语言文字都是活的,有生命的,有风格的。爱用象声词的人,都比较夸张;喜用动词,缺乏雅致;副词用得多的人,多呆板正统,形式大于内容;喜欢用介词的,比较繁琐,不够简洁;喜欢用形容词的人,较为轻薄,华而不实;名词尤其多的,虚张声势,好大喜功,贪图安逸;褒义词贬义词分明的,多简单直观,难以深厚,也难以辨证等等。汉语中,有太多固定的形容词,很容易形成桎梏,限制了人们的个性想象。
因此,就人类社会而言,文字隐藏的巨大力量,是它通过逻辑组合所具有的精神引领性和探索功能。人类精神的探求,要通过文字才能深入,才能如火炬般燃烧,为世界带来光明。文字,是人类前行的导引者,也是身后的驱赶者。若是摇旗呐喊,若是哗众取宠,若是锦上添花,未免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