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闲读书,偶尔读到欧阳修《浮槎山水记》,方知安徽有个浮槎山。
浮槎,传说是来往于海上与天河之间的木筏。想像奇特,记忆深刻。古往今来,对欧阳子文评注很多。
通篇看来,人们习惯将《浮槎山水记》中的“山水”连读。但研读全文,感觉欧阳修侧重记述的是浮槎山的“水”。
水,是山之魂。因之,欧阳修开篇即写浮槎山的“泉”。他让“知水者”茶圣陆羽出来说话,自然有很强的说服力。陆羽说:“山水上,江次之,井为下;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言虽简,论水尽矣。由此推断,浮槎山上“乳泉石池漫流”出来的“水”,正是上品中的上品。
千年一瞬,浮槎山最不该忘却的一个人,是李侯。身为官员的他,并未沉湎酒色,公务之余,“攀缘上下,幽隐穷绝,人所不及者皆能得之”,考察地理人文,独享山水之乐。
嘉祐二年,李侯镇东留,后守庐州,期间曾登钟山饮其水;又临浮槎山顶之石池,见泉水涓涓可爱,便知此处乃陆羽所言“乳山漫流”处了,饮其水,果然清冽甘甜。之后,遍寻长者以实证。后来,他将此水带往汴京,赠予欧阳修品尝。
“凡物不能自见而待人以彰,其物未必可贵而因人以重。”欧阳修十分欣喜。
如果说浮槎山的“水”,只用于沏茶或饮用之需,还停留在物质层面的话,那么自然界的湖光山色,因为能够愉悦身心,让人感受到由眼而心的美感后,就变成审美层面的山水了。而“山水之乐”或叫隐逸之乐,更会再上一个层次,已经属于精神层面的山水了。
关于隐逸之乐,《易》云:遁而无闷。如若遁而烦忧,则不是真隐士,也不会真快乐。当然,要达到佛家的忘我之境乃至无我之境,又让人觉得一点烟火气没有,人生也会失去许多。
现实生活中,有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也有尘嚣不染、五大皆空,本身就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谁又能做到两全其美呢?
对于常人而言,不妨效从李侯,也不失为一大智慧。其做法,正暗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出世”与“入世”的哲学观。
“现实的面貌冷峻,理想的乐土迢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迷人的桃花源。”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心情还算不错,却复归田园。更多进退维谷者,一天不抉,终日徘徊。
其实,作为快乐的人,常常有“两个自己”,一个物质的我,一个意识的我。顺风顺水时,你是物质的;命运多舛时,你是意识的。拼搏进取时,你是物质的;退隐江湖时,你是意识的。就像人生的两扇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前门步入坦途,后门退避荒野。一个人再高山仰止,也难保前门不被外力封堵;或许正因为出类拔萃,前门更易被堵封。此时的你,定会幡然醒悟:多么庆幸,我还有一扇平时最不情愿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