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县老城虽瘦小,老街道却不少,诸如泮邻街、东街、西街、北街、直街、郭门街、麻田街等等,不一而足。从北街口到北门桥这条主街道,老辈人称其为“北街”。街道两旁则是宽窄不等、深浅不一、弧度不同的幽深古巷,却又蛮低调的,平日里没什么声响,似淑女一般,如汪家弄、费家弄、功德弄、许家弄……还有我舒家弄,以及《红楼梦》里的尤氏弄,看着就亲切。
上个星期,芜湖的张应中老师来黟县出差,住在老城附近的东榕宾馆,我有幸陪他游览黟县老街。
灯光朦胧中,我们来到北街口的“薛公井”处,见张老师眼望着东岳山的方向,我说往上约百米就是政府大院,院里有老县衙,还有棵千年古柏,却是枯而未死,尚有青枝绿叶。这条东西走向的老街,叫直街,和今晚游的北街,正好构成一个倒下的“丁”字。
张老师长期生活在大城市,今晚带他出来游览小县城,我忽然有些羞赧,怕县城太小让他失望,就先铺垫道:“这老街不长,不到十分钟就能由这头游到那头。”张老师听了没吱声,却对脚下的麻石街道产生了兴趣:“这街道结实,又宽敞,这地方好。”
“汩汩”的水声便在这时爬了上来。我说眼前这槐沟,由北向南穿越整个老城,当年它既能方便居民洗涤,又能提供灭火用水,还能满足城外效区的农田灌溉,是一举多得的水利工程。张老师听了不住地点头:“若能在这槐沟的旁边,隔上一段就栽棵大树就更妙了,热天能遮阳,同时又能增加老街景致的层次,用园艺上的话说,叫‘隔而未隔’,既避免了一览无余,又添了些神秘感。”
我听了深以为然,正讨论着可栽什么树时,张老师突然说了句:“这是你‘舒家弄’,进去看看吧。”说完,人就不见了。我忙尾随他进去,巷弄弯曲又幽暗,看不到他人,却听到他说“这儿还有你‘舒家井’呢”;待赶上汇合时,果见巷弄左侧墙体,突然凹进去一八仙桌大小的空间,当中是一口古井,墙壁上镌刻着“舒家井”三字。
街上仅有的一些原住民,都上了年纪,正在老屋门口用黟县方言漫无边际地聊着,大嗓门,旁若无人。张老师却停了下来,驻足细听,听了半天,又问我:“他们在说什么呢?”
我还以为他听得懂,到头来却是一头雾水。等我“翻译”完毕,张老师禁不住感叹道:“一个老城,就应该有原住民;他们也是游人眼中的景致。”说完,又走到墙边,对着攀沿而上的凌霄花一阵拍照,边拍边对我介绍道:这是凌霄花。开在墙体上,老屋就焕发了生机;长在老城里,老城就有了绿意。
北街的尽头,就是“通济桥”,又名“北门桥”。张老师看碑上刻着最早建于“南宋淳熙五年(1178年)”,随即低头一想,说:“北宋南渡五十年时,建此桥。”说完,又上桥下桥,抚摸不已,舍不得离开了。
张老师离开黟县的那天早上,在微信里发给我两首诗,现抄写如下:
游黟县古城二首
(一)
宅名碑记认前朝,汩汩槐沟话寂寥。
小弄幽深门屡闭,高墙披拂挂凌霄。
(二)
石路纵横耐久磨,颓墙古井藓痕多。
观光我是匆匆客,通济桥边叹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