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乡野人家屋顶上,缕缕炊烟袅袅升起。这闲适、恬静、唯美的乡村晚景,勾起我无限回忆。
生在淮河岸,长在淮河畔。家乡的风物人情、一草一木,早已深入骨髓,融进血液。老屋的烟囱里飘出的那一缕炊烟,是对家乡的丝丝牵挂,让人魂萦梦牵。
时光在悄悄流逝,岁月在偷偷奔跑。小时候,乡亲们大都住着低矮的土坯房,顶上铺着麦秸秆的“锅屋”(厨房)简陋昏暗,终日烟熏火燎。那时,各家做饭全靠烧柴火。由于田里收回来的农作物秸秆大部分要留作牲畜过冬的“口粮”,柴火自然也就成了稀缺物资,所以拾柴就成了我们每天的“家庭作业”。傍晚放学回家,撂下书包,和三五个小伙伴一起到田间地头、树林边沟拾柴。枯枝败叶、农作物秸秆,还有玉米根、小麦茬,只要是能烧火的,通通被我们“收入囊中”。
炉火烧得旺,全靠风箱助。那时,家家户户烧火都要用风箱。一到饭点,“呼嗵呼嗵”的拉风箱声就像一首大合唱,在村庄里此起彼伏地回荡。伴随着这有节奏的拉风箱声,一缕缕或青或白的炊烟,便在各家的“锅屋”顶上袅袅升起,直至飘散而去。晴天时,炊烟轻盈、缥缈;雨天的炊烟则湿润、空蒙、温婉多情。
清晨的炊烟里,母亲张罗着一家老小的早饭。大人们整理着农具,准备下地干活,孩子们在大人的催促声中艰难起床,准备上学。到了黄昏,应和着这一缕炊烟,乡间小路上,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赶着老牛,在“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中荷锄而归。每每回想起儿时炊烟缭绕下,那烧得正旺的灶火,那“滋滋”的炒菜声,那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以及母亲那被灶火映红的笑脸,温暖和幸福顿时盈满心底,让我湿了眼眶。故乡的炊烟是游子梦里的牵挂,是母亲盼儿的殷殷目光,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浓浓乡愁。
记忆中的一个冬天,寒意倏然袭来,炊烟升起后,钻入头发里或衣领中,好似母亲的手,温暖而惬意。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玩得高兴,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天色渐晚,母亲着了急,满村呼唤着我的乳名。我正与小伙伴做游戏时,忽然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痛,抬头一看,原是母亲寻找到我后,对我“家法伺候”。看着她眼中的怒气,我自知理亏,赶紧随她回家。
回到家后,我不知所措地站着,突然看到母亲的背后冒着热气,不禁好奇地问:“身后咋有烟气,是被‘锅屋’里的烟熏的吗?”母亲并未理会我,只顾拿着毛巾擦脸。我上前摸了摸,发现她浑身是汗,我想帮母亲擦汗,她却不让。过了一会儿,母亲叹了口气,对我说:“锅里有饭,快趁热吃吧。”我掀开锅盖,端起热腾腾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母亲摸摸我的头说:“耳朵还疼吗?以后别乱跑,冬天天黑得早,要早点回来。”听母亲这么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通红的耳朵,偷瞄着她的神情。母亲似乎气消了,但我看到了她眼眶里未干的泪花。我默默地低下了头,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忘不了儿时故乡那袅袅炊烟,那是一盏盏永不熄灭的灯塔,守着它的是母亲的爱,盼着它的是远方儿女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