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最喜欢和父亲一起到乡下走亲戚,乡下人好客,总会做一些好吃的满足我的味蕾,尤其是那香甜的水潽蛋。家乡的水潽蛋的做法是:水煮开后,把鸡蛋打碎倒入水中,煮熟后捞到碗里,放入红糖或蜂蜜。在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水潽蛋就是很好的营养品。
20 世纪 70 年代初的一个冬天,父亲带着我去乡下的表叔家。我们走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寒风扑在脸上、钻进脖子里,我在父亲的鼓励下,终于走完十余里路程。表叔一家看到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嘘寒问暖后让我们坐在香案下的大方桌边。父亲和他们谈笑着,我却伸出冻红的小手,送到嘴边哈着热气,想暖和一下。这时,我听见门后的厨房里传来碗勺相碰的声音。不一会儿,表婶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水潽蛋端到大方桌上,雪白的水潽蛋状如饺子,汤里加了红糖,散发着热气,香味窜入鼻腔,十分诱人。父亲客气地推让,而表叔一家笑呵呵地围在我们身边,非得要看着我们吃完。父亲想夹一个水潽蛋给表叔家的孩子,表婶却笑着说,别客气,他们早上吃过了。其实,在那个年代,孩子们哪能每天吃到水潽蛋呢?三个水潽蛋,父亲给我吃了两个。两个鸡蛋下肚,又喝了半碗汤,我顿时感到浑身热乎乎的。那一刻,我觉得水潽蛋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到了 90 年代,乡下人的待客习惯依然没变。有一天吃完午饭,一位好友邀我陪他一起去乡下的亲戚家。我们边骑着自行车边聊着农村的变化,不知不觉就到了。朋友的亲戚站在村口迎接我们,把我们手中的自行车推到墙边,引着我们坐到堂屋的大方桌前。另一边,只见朋友亲戚的妻子围上蓝色的大围裙,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两碗水潽蛋就端了上来,我们忙说刚吃完饭,实在吃不下了。“你们这是不给我面子,哪有几个水潽蛋吃不下去的!”朋友的亲戚收了笑容说道。我们只好在他们一家人的“监督”下,将两碗水潽蛋吃得一干二净,朋友亲戚的妻子这才笑嘻嘻地收拾了碗勺。那天和同事聊起农村的风俗,一位从乡下来的小伙子说,他们那儿还有个独特的风俗:女婿正月里第一次到岳父母家,每天早晨亲戚们会轮流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潽蛋,女婿坐在床上吃完再起床。在乡下,还有一个能吃上水潽蛋的机会:村子里不管谁家媳妇生了孩子,只要前去祝贺,必能吃上一碗水潽蛋,意为吃“喜茶”。
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如今到乡下去,已没有迎客的水潽蛋了。但那香甜的味道,却一直飘散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