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的春日,蓦然走进徽州乡村,你会惊奇地发现,夕阳西下的村口,如同一条欢乐的河!
冠盖如云的古树下,清流潺潺的小溪畔,飞檐翘角的水口亭中,高大精美的牌坊下,到处都是卖茶买茶的人,笑声盈盈,徽语呢喃,像是一江春水在奔腾。
清晨,是那河的源头。冬季山野沉寂太久,需要春天来把它唤醒。米粒般的芽头刚探头,茶丛上浮出点点新绿,村里人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想激活一江春水。
晨曦尚未划破阒寂夜幕,大公鸡啼鸣头遍,勤劳的村民便披衣起床。徽州俗语说:“天上掉黄金,也得赶早捡。茶季不等人,茶叶两头尖,早晚常发癫。”早采早得利,毕竟茶农一年的柴米油盐,全指望这茶季,需男女老少齐上阵。
烧起熊熊的柴火灶,摇曳着袅袅的炊烟,煮点白米饭,炒点山蕨野菜,早餐和中餐一锅端。茶农们简单地扒几口,就匆匆上路,或徒步,或骑车,背着小竹篓,赶到数里外的高山茶园里去。山路崎岖,路上还是黑黢黢一片,尽是早行人。
抵达茶山,鱼肚白刚露点头,叶片上覆盖着大滴的露珠,鸟儿啾啾唱起山歌,露水沾满衣,来到自家茶园,顾不上欣赏风景,便开始采茶。此时,乳白色的山岚肆意地飘荡,缭绕在山腰,和群峰嬉戏,捉起了迷藏;天空渐渐明亮,玫瑰色的旭日从远山冉冉升起,喷薄而出,洒在茶农们古铜色的脸庞上,好像镀上一层金色,神采奕奕。
远山如黛,近山葱茏,茶园层层叠叠,从山脚蔓延到山顶,从山顶蜿蜒到河边,线条纵横,高低屈曲,像是绿色的地毯,或深或浅,处处散发着春日芬芳的气息。茶农们边采边聊,畅谈着家长里短,那布满老茧的手指,不停翻飞,像是蜻蜓点水,轻、准、快,即采即落。不一会儿,茶园渐渐静了下来,只有那“哒哒”的采茶声。
落山的夕阳按响了回家的铃声,溪流开始涨潮。茶农们从那大小山坞赶来,像是小溪汇聚成江,大多背着沉甸甸的茶篓,行色匆匆,脚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土,顾不上喝水,心里盘算着,今天能卖个什么价?
那些来自四邻八村的茶商们,早已在村口摆好“擂台”,开着三轮车或双排座而来,身边摆着电子秤或大杆秤,笑吟吟地等着茶农光顾。
这里看看,那边瞧瞧,哪家价格高些?和茶商们搭讪着,讨价还价,点头成交。陆续排起了一列列长龙,村口响起一片欢腾的喧闹声,乡音俗语,呼朋唤友,欢声笑语,更多的是报价声、斤两声。流动菜摊车也来了,货物齐备,用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吆喝着。
成交后,茶贩从那鼓鼓的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分发给大家。茶农们兴奋地攥着几十或数百元,对着天空照一照、摸一摸,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皱纹盛开出美丽的花朵。茶叶下树就变钱,是绿水青山点化成金山银山。
拖着一双略显疲倦的腿,走在回家的路上,茶农们顺手在菜摊上买点时令蔬菜带回家中,路上边说边笑,笑声回荡在古树上空,荡起小溪的涟漪。
炊烟缓缓升起,暮霭飘荡在粉墙黛瓦的屋顶,鸟儿要归巢,牛儿要归圈,村庄灯火渐次闪烁。茶商们将整车鲜叶装上离开。那些茶叶加工厂灯火通明、机器轰鸣,整个村庄氤氲着茶香。茶不醉人,人自醉。
村口,这条欢乐奔腾的河,在夜幕中渐渐归于宁静。
这条河,明天依旧奔腾着,即使刮风下雨,也一场不落,演绎着一村的乡土风情,像是弹奏着一部气势磅礴的交响乐,在山村缭绕着、回响着,一直流淌到梅子成熟。
这条河,一年又一年在徽州茶乡流淌,不变的是风景,变化的是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