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鸟叶”

深秋，那棵银杏树开始变黄，金灿灿的。我清楚地记得，随着冬季第一阵寒风卷刮，银杏的黄叶加快了飘落的速度，到了大雪时令，几乎落得净光，枝丫赤裸地挑在空中。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那棵银杏树上又绽放出许多的叶片来，黄黄的、碎碎的。

一阵风起，扬起我的视线，也扬起满树的叶。银杏上的叶片像鸟儿一样飞舞起来，几个回旋，遂向天空腾去，捎带着唧唧啾啾的声音。我恍然大悟，那就是鸟，一群黄雀。

鸟叶，我嘴里很奇怪地冒出这两个字。一树黄雀，一树鸟叶，形象而又诗情画意。

很自然就联想起鸟儿和树叶的许多关联。这个世界肯定是先有树木后有鸟的，树木在地球上等待鸟类许多年。有了鸟之后，树才算是真正活出了精彩。从某种意义上讲，树是为鸟所长，鸟因树而生。当这两种生命动静相宜、和谐相处时，人类开始孕育，并沿着鸟儿的生命历程向更高级智慧进化，最终走出树林，创造出自己的文明。人类没有忘却树和鸟带给的恩惠，一直在保护树木，保护鸟类，让鸟和树有机结合，陪伴人类同行，同享蓝天白云。

我时常关注各种树和鸟，它们都是我的邻居。春夏之日，黄雀，还有喜鹊、麻雀、斑鸠、杜鹃等许许多多的鸟，随时会飞上银杏以及其他树木的的枝丫，跳来蹦去，以翠绿的叶片衬托自己的美丽，鸟和叶，难以分辨。风起，鸟和树叶一齐摇摆，惊险而神奇。更多的时候，鸟儿隐进树的繁枝茂叶里，不露身躯，衬一份浓密，加一份厚重。悦耳动听的鸟语从枝叶缝里传出来，只闻鸟声，不见鸟影，似乎满树的叶子都是鸟。

树也借助鸟儿发声，借助鸟儿飞翔，借助鸟儿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了鸟儿的树，像是没有了叶子，没有了绿韵，没有了诗意，没有了亲和力，连树荫都失去了清凉。

深秋，或是冬天，鸟儿几乎是不在茂密的常青树里滞留的。一群群落在银杏树上，落在梧桐树上，落在玉兰树上，像叶子绽开，怎么看怎么瞅，都和树枝浑然一体。这样的叶子，带着童话意味，更让人愉悦，更让人放飞思想。

落叶树，成了鸟儿冬天的家园。我有时突发奇想，有些树是不是专为鸟儿落叶的。为了御寒严冬，为了鸟儿更高地接近太阳，它们早早地落下树叶，裸露枝丫，让鸟儿栖息之上，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村头、路边、河沿上的鸟巢，都是挑在落叶树上，它们像一座聚光镜，聚集着阳光，聚集着温暖。

其实，鸟儿在冬天的树上不只是单纯地栖息，它们还在为树保养，为树疗伤，还在给树传递春的信息。当有虫儿啃噬树枝树叶的时候，鸟儿会用尖喙及时地清除它们；当春天的气息开始氤氲的时候，鸟儿便轻轻地拍打着羽翅，划动着脚趾，把树叶的骨朵从寒枝的皮层里缓缓拉出。一片嫩叶在树枝上绽开，一片春光便在人们心中绽放。

那群黄雀又飞回来了，银杏又是一树黄叶，让人想到了秋天。

我第一次看见黄雀如此善美，鸟儿如此聪慧。银杏树是幸运的，所有的树木都是幸运的。冬天并不荒芜，因为有鸟，银杏依旧枝繁叶茂；冬天并不寂寞，因为有鸟，树林依旧热闹，洋溢着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