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一直以晴热天气为主,导致桂花迟迟未开。桂花开迟了,喜讯却早早来了。老家的桂花婶打来电话,说是在国庆节那天嫁姑娘,邀我去喝喜酒。我欣然接受。
国庆节当天,淅沥的秋雨浸润着悠悠长长的桂花香,显得更加浓醇。我开车从浓郁的桂香里蜿蜒而过,没走多远就看到桂花婶在村口的桂花树下等我。好些年没见,桂花婶已然变了模样。
桂花婶命运多舛。母亲在生她时遇到了难产,虽然母女俩最终性命无虞,却一直不喜欢她,好在她父亲很爱她。好景不长,她父亲在放江排的时候,遇到激流暗礁而不幸遇难。顶梁柱到了,家也散了。除了两个男孩以外,三个姑娘都被送养,蹒跚学步的桂花婶被送到我一直渴望有个女儿的堂叔祖家里。桂花婶与我最小的堂叔一起青梅竹马地长大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1999年,堂叔乘坐长途卧铺车外出打工时,惨遭罹难。噩耗传来,桂花婶一夜白了头发。
堂叔去世后,桂花婶就不再抛头露面,也少与人来往,只是和大她一轮半的我的母亲交好,并且将屋里屋外、田间地头打理得井井有条。母亲也很喜欢这个小妯娌,平常送点日用品、果蔬之类的东西,农忙时还帮着做些农活。桂花婶不爱占人便宜,总是推辞不要或是折价给钱。母亲只好放下就跑,桂花婶拎着东西跟在后面追。母亲还曾跟她商议,想要抱养她的小女儿,好减轻她的负担。桂花婶咬着牙,一言未发,眼泪长流,又猛地抓住母亲的胳膊,感激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公婆也希望能招赘个男人上门,以分担她的生活压力,却被她婉言谢绝。
尽管生活不易,桂花婶却没有疏忽几个孩子的学习。寒暑易节,晨昏变化,从不疏懒。她总是以我这个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为例,从小给几个孩子灌输读书改变命运的道理。曙光初现,她就将孩子们叫起床,督促他们早读;华灯初上,早早备好晚餐,忙完家务活,又陪着他们学习。只要路过学校,她总是想办法和老师说会话,问一问孩子的学习情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也很努力,一个个考上了大学,小女儿甚至是在读博士。两个儿子先后在城市里安家立业,出资将原先破落的老屋翻建成新。
难得见一回的桂花婶,再见面时,已然惊为天人。她一身喜气,脸上原有的苍老凄楚已变成自信红润。见到我停好车,就迎上来,细细询问起我住院的父亲的情况,并有些哀伤地表示,如果我母亲还在世的话,还要请我母亲帮忙参谋参谋她的终身大事。好人有福报。守寡20多年的桂花婶终于有了新情况,小女儿想把自己鳏居多年的准公公介绍给桂花婶。这个好主意,也得到了其他孩子的支持。可是,桂花婶还在犹豫之中。说着说着,比我大十岁的桂花婶突然红了脸。看着桂花婶一脸娇羞、愉悦的模样,我知道桂花婶找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十七八摄氏度,是桂花孕育花蕾的温度。如果高于这个温度,就会出现开花晚的现象。凑巧的是,桂花越迟越香。花如人,人如花。桂花婶就像迟桂花一样,正走向人生迟暮的她屡遭磨难,最终获得命运的垂青而涅槃重生。也许,越是经过生活的熬煎和淬炼,人就越是懂得珍惜,越能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