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的野樱花、黄色的檫树花、乳白色的云海,从车窗前不时掠过,令人惊艳。
白际山脉,莽莽苍苍,横亘在皖浙交界处。海拔千余米的山峰,座座相连,宛若巨人。徽州天路之白际公路,就像那缠绕在山间的玉带,一侧临险峻大山,一边是悬崖峭壁,令人心惊。让人想起宋代诗人程珌所写《三月三日度白际》诗句:“日望黄尖杪,今登白际巅。千山皆委地,一臂独擎天。”
白际距离县城64公里,此行我们的目的地是严池村。以前,从乡政府所在地出发,到严池村还得爬十几里陡峭崎岖的山路,让人望而生畏,自然贫穷落后。严池隶属于项山行政村,与项家山毗邻。当地有谚:“项家山,项家山,挑担水,绕三弯,一棵青菜吃三餐,有女莫嫁项家山。”这也是严池村的真实生活写照。
直到2019年政府投入巨资,才修通了从乡政府到严池的盘山公路,水泥浇筑,7.5 公里长,4 米宽,可谓山民的幸福路,车开到了家门口,山门洞开,吹来了幸福的风。
梯田花海、海拔 800 多米的高山古寨、黄墙黛瓦的土墙屋、千年古树群……严池村,如同云端上的村落。
宽大的停车场,位于村子的山背后,进入村中,需步行百余步的台阶。这也让村子远离了喧嚣,静守一方。两侧就是茂密的上水口地带,蓊蓊郁郁,有枫香、银杏等。全村有 40 多棵古树,最惹眼的是数株高大的红豆杉,其中有三株在千年以上,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可以与溪口镇祖源村来龙山上的那棵千年红豆杉相媲美。
下水口,也是一片古树林。尤为突出的是,那株 20 余米高的白玉兰,立在蓝天下,花开正美,像一群白鹤停驻在枝头,微风拂来,花瓣飘落,像是白鹤于空中漫天飞舞。
这些古树,铁骨铮铮,千余年来顶风冒雪、日晒雨淋,但依然风骨卓然,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山寨。
严池村坐北朝南,阳光充沛,像是斜躺在小摇篮里,在天底下晒着,温暖而舒适。层层叠叠的土墙屋,斑驳沧桑,依山而建,围成一圈又一圈,虽没有严格的规划,却与四周的山峦相得益彰,浑然天成。有些人家的土墙屋屋檐下,会有一排木棍向外凸出,那就是所谓的原始晒台。石板路高高低低,并不平整,基本保留了原生态的味道。村民在家门口晒着梅干菜,村子里的游客不多,不同于徽州天路上的熙熙攘攘。村民还在门口摆了些土特产,如笋干、豆腐乳之类的,但却无人吆喝,并无商业化气息。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淳朴。山中岁月长,在这里,人的心境,似乎变慢了。
严池村村名的由来,传说为有次有个村民进城,发现山外已开始过年,而严池人却浑然不知。回来后报告了族长,村里人才开始张罗着过年,所以村里总比外面慢些,因此叫“延迟”,后来才改为“严池”。
这个以汪姓为主的山村,为汪华七子爽公之后,自婺源回岭迁至白际,而后迁至严池。他们世世代代守望着这片有着近千年历史的青山绿水。
村中间有块大的场地,比较平坦,是村民用来晒稻谷的,旁边原来有所小学,一间小平房,不大却温暖,黑板报、课桌还在,想当年这里也是书声琅琅,欢声笑语,只是如今没有了学生。没有了读书声的村庄,多少是让人感到有些遗憾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无法留住时光。
下方还有个池塘,碧水盈盈,这就是村民的水源地了,也是村中的防火塘。一个300多人的村庄,没有充足的水源,是不可想象的。特别是在秋冬季节,村里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万一发生点意外,没有水,是会火烧连营的。看来,大自然还是顾怜严池人的。
村子的下方及两侧,都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没想到在这样的高山,竟然还有百余亩梯田,且都种上了油菜,还建起了一座观景台。春日里,金黄的浪潮从脚下涌至天际,又延伸到云端深处。古老的梯田,如琴键般层叠起伏,每一道弧线,都是农耕文明与自然地貌的水乳交融。远处,高山徽派民居的黄墙黛瓦,若隐若现,宛如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墨画;近处,千万朵金蕊昂首向阳,蜂蝶穿梭,织就光的经纬,连空气都浸透了蜜糖般的芬芳。农人荷锄,行于阡陌,身影与花枝相映,恰似从古老歌谣里走出的剪影。这些梯田,是一代代严池人辛勤耕耘的结果,是农耕文明的见证。
同行的小程告诉我,这里是皖浙交界处,一脚踏两省。隔着条山谷,对面山腰上卧着个小山村,就是浙江淳安的茶山村。在村中转悠时,我们意外地见到了“弄云田舍”民宿,是一对无锡中年夫妇在村中开办的。房子是租借当地村民的,外观不做任何改变,只是对房内进行了重新整理。主人戴国忠说,2015 年,他第一次来到严池村,就喜欢上这里,这是皖南古村落里的一片净土。他原来是做生意的,2023年10月,他和妻子毅然关掉家中企业,一起来这里开民宿。这里交通不便,搬运东西都得肩挑手提,改造起来很费力,他们一度想放弃,后来咬咬牙,坚持下来了。去年就改造完毕,现有8个客房,生意逐渐好转。近期,双休日的客房都已被预订一空。正是在他的带动下,村里已有两三户人家着手改造房屋,让青山绿水化作金山银山。
回望古老的严池村,无边的花海在山间摇曳,多情的白云在山谷飘荡,徐徐的清风传来花香,古寨严池就在那若隐若现间,真乃天上人间的绝美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