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闹花灯,由来已久,在我的记忆中,最深刻的莫过于童年时代的花灯比赛。我的家乡皖北萧县,春节后的正月十五晚上,有比赛蒸灯的习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比较艰苦,灯多为五谷杂粮制作。主妇们用面团捏制成底座为圆柱,上面如棉花状的灯,放在锅里蒸熟,然后,往有乒乓球大小的灯窝里倒上棉油等植物油。在细小竹棒的一端缠绕些棉絮,插入灯油里,将灯芯点燃,元宵节的棉花灯大功告成了。按照习俗,正房、配房、厨房都要放上一盏,祈求新的一年亮亮堂堂、红红火火。孩子们则端着灯出去玩耍。“快来看呀,二孩的灯多像莲花。”有人喊道,大家围过来。二孩的灯确实美,面灯的边沿像莲花瓣。
“看俺娘蒸的面灯。”毛丫举起手中的灯,大伙望去,毛丫的灯竟有弯曲的“把”,好端。
“余粮的灯好香!”大伙儿凑到余粮面前仔细看去,原来生产队过年杀猪,他捡到猪蹄上的指甲壳,里面放了生猪油,点燃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最时髦的要数柱子的灯了。他爸爸用藤条、红纸给他制作了一个圆圆的灯笼,里面放上点燃的蜡烛,红光一片,比棉花灯亮多了。
赛灯的地点是约定俗成的,邻村的在村东头,我村在村西头。晚上7点左右,两村的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向赛灯地点聚集。先到的三五个赛手举起手中的灯,向对方呼喊着:“啊啊——哈啊——”对方马上以同样的声调回应着。为显示阵容,大家都自觉地排成一字长蛇阵,晃动手中的灯。
赛灯首先是赛数量,“一盏、两盏、三盏……”小伙伴柱子指点着对方,嚷着:“他们才15个棉花灯,没咱们多!”我和伙伴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灯,齐声喊着:“俺们胜了!”对方不甘示弱,又邀集附近的伙伴们加入比赛队伍,也迭声地呼喊:“你们败了,你们败了!”赛灯还要赛出气势和花样来。对方燃放起了爆竹,噼里啪啦,一挂接着一挂。间或还发射“气耗子”——将细竹签一端的爆竹点燃,在火药的助推下,爆竹像耗子一样“吜”的一声蹿腾至空中爆响,听起来是那样遥远、深邃。爆竹声中,赛手将手中的灯同时举起,齐声呼喊着:“啊,嗬、嗬、嗬——”意思是:看我们的咋样?“ 正 月 里 ,正 月正,正月十五闹花灯,天晴晴,月明明,今年又是好收成……”我们村的伙伴们则在领头的带领下,围着赛场转圏圈唱起了民谣。
明月高悬,群星闪烁,一片清辉洒人间,与大地的万家灯火融为一体。我和小伙伴们早已物我两忘,陶醉在灯的海洋中。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随着时代的发展,党的惠民政策的实施,人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世纪以来,昔日充饥果腹的杂粮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农村那低矮的茅草屋被一幢幢新颖的住宅楼取代;家电、轿车进入寻常百姓家;就连正月十五晚上的花灯也彻底地易容换装。孩子们手里挑的是旋转的、舞动的、歌唱的、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各式灯笼。有的足不出户,面对电视荧屏,甚至拨着手机,就能分享全国各地正月十五闹花灯的乐趣。半个多世纪前的赛花灯情景,对于共和国的欣欣向荣,走向强盛,则是一个有力的映衬,留在儿时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