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清明”,在闰二月。数数,此生第55个。
年纪愈大,愈觉得“清明”是个地理意义上的术语,更贴切。阳春三月,蓝天白云,梨花似雪,风暖雨润,一丁点儿没有悲伤的感觉。如果不是那些小街店的门前,伸出一地地的鲜花、祭品,即使是淫雨霏霏的浅吟低婉,也看不到一丝丝文化上的祭祀之象。
一帘响晴的天气。羸弱的孩童,有恙的老人,窝了一冬,此刻正散落在阳光的温暖之下,肆意地挥洒,蹒跚也轻盈。这或许就不是“清明”。遥看旷野广袤,枯柳正青春,菜花正放狂,春色正得意,踏青正蔓延。
一直觉得缅怀之意,重在精神层面。折柳寄情,表象上的仪式感,倒也有寄寓不忘祖辈、聚拢亲情、传承家脉的念想。然亲情的现实记忆,难以超过三代,多属于生理上的新陈代谢,近似于记忆的条件反射。亲切之外,真正能被记得、被怀念的那些人,永远是曾经做了对他人、对社会有益之事的人。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人生之路》中德顺爷有段忘我的独白,令人潸然,也给人启发。心上人“灵转”因父母阻拦而远嫁天津,像德顺爷所说“天津,天的尽头”,数年未见,不知死活,相思日甚。高家林问她是否还活着时,他动情地说:“只要我还在,她就一直活着。”看来,灵转不管是死是活,但只要德顺爷记得她,她就永远活着。朴实之言,人生道理,原来人是活在他人心中的,无论时光多久,地域多远。臧克家先生在诗歌《有的人》中也写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心理学表明,人记忆的储备量是有限的,并倾向于好与坏的两端。我们不会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亲人的辛劳之感以及他人待我们之好;但也会记得让你非常失望和伤心非善的事和人。细枝末节的记忆,往往会被无情的岁月磨砺得消耗殆尽。这些珍贵的记忆留存,是我们反思做人的一面镜子,启示还活着的人在世该做些什么,后来的人会因你的所作所为而被记住。他人的记得,是人活着的时间纬度和最高法则。一生中,也许你我未曾谋面,或是一面之缘,可能因一次偶然的帮助、一次无名的鼓励与支持,而被他人终生的记忆,定格成为一种精神上的永恒。
一季季的“清明”,人们缅怀的是怀念,是感恩;是逝去的,也是活着的。怀念的是亲情,感恩的是他人,逝去的和活着的同样被人记得,恰好契合“清明”的文化本意,即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清清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