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清澈的河,一座平直的桥,一道通向清幽的门,暂时把我从喧嚣的尘世隔开。
赶到西溪南已过了下午四点,留给我参观古村落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打开车门即冲向碧色包裹着的所在。
踏过那座石板桥,我已感觉心脏与桥面以及桥下的流水同频振动起来。河水清浅,霞光与河床上的碎石叠在一处,两岸高大茂密绿丛的倒影,挟着河从远方缓步而来。目之所及,那河流只剩一湾碧色,从层层绿影中转出,在绿影与水面交汇之处,是晚霞横陈寥廓天空下的起伏群山。
未及石桥尽头,景色突然有所变化。一道浅溪被树拥着,一排石块成了桥墩,连着两处泥泽。碧草掩着的陆地,被清凉的水色包裹着。
桥的尽头,横着一条窄窄的街道,这就是有名的溪边街了。老街倚着河流,一边是河,一边是老街建筑。灰瓦、老墙、灯笼、碧树、长街,差点让我迷失方向。好在同行的朋友是来过的,他向右一指,说这条街很长,有“溪南书院”“溪边文院”“士人学社”“老屋阁”“绿绕亭”“余清斋”……他说这西溪南本就是文化之乡,人才辈出,有南宋文人吴自牧、明代诗人吴可封等,当代名人就更多了。他指完路,约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就自寻去处了。
我一边欣赏丰溪艺廊上的画稿,一边拍照。最近一直在研究新安画派的脉络,这西溪南自然是一个重要构成部分。这些画稿,聚焦西溪南一带的民俗风物,如《果园》一角,画面参差,树与屋叠加,水与村交融,浮于水面的两只觅食的鸭子为画面平添不少生机。画面之下,有文字介绍:西溪南村在明清时期有十大园林……
在艺廊的间隔处,有矮墙栅栏隔着的庭院和菜园。一株阔叶的芋头从陶坛中伸出,竹篱后面就是一片菜地。身后即是静谧的河面,树丛围合,几声鸟鸣,愈发显得清幽。
遥看河面跨着一座木桥,桥两边伸入泥土。溪边街靠河的树,没有一株是孤单的。藤萝倚着树,石阶抵着树,绿草红花掩着树,流水轻轻划动着树的倒影。
一条巷子,把我引向村落深处。竹林,攀在矮墙上的绿萝,被风雨剥蚀色彩的门联,斑驳的路面,摇曳斜出的花枝……每一处转角,都清晰地打着箭头,每一次转身,就离这清幽之处更近。尽管已大汗淋漓,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呼喊: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前面是什么?余清斋也。在西溪南邂逅了余清斋,宁愿舍弃另一半古村,宁愿跑出一身大汗。
四月初访太白楼新安碑园时,曾看数桢《余清斋法帖》。其帖仅摩刻即横跨六百年,汇聚无数古徽州文人志士的心血。国学大师杨守敬曾评其:“大抵皆以真迹上石,又得杨明时铁笔之精,故出明代诸集帖之上。”
出了余清斋,即寻另一条线路赶往汇合之处,朋友已等候多时。他笑着问我看得怎么样,我一边抹着汗一边扭头回望,还有半个村子没走呢。
踏上石桥,朋友安慰我说,另一半古村子就给你留个念想,这样你就有再来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