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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阳光如碎银般洒在落叶上，鲜红和橘黄的叶子在秋风中飘落。秋天的山林，有了分明的层次和斑斓的边界。走在牯牛降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里，脚下的秋叶哗哗作响，才意识到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也很久没有安静地坐下来，对着阳光端详一片落叶的脉络了。生活总是被看似更重要的事情所占据，可是我又期待能像现在这样，一家人牵着手，走在飘满落叶的山路，走进秋天的腹地。
十几年前，我在牯牛降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终日陪伴我的，是莽莽大山和原始森林。白天与树木为伴，晚上则在孤灯下看书。院子里有一棵马褂木，叶子奇特，秋天有的叶子发黄，有的叶子还是青翠欲滴，我时常捡起那些黄叶夹在书中当书签。山里的时间又慢又长，叶子在书里快速移动，一本长篇小说，一两天就看完了。出山后，时常被亲朋笑话，说我在山里待久了，人变得跟树木一样木讷。其实那几年是我最轻松自在的时光，树木吸收阳光，我呼吸新鲜的氧气，融入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乐在其中。
后来，来了一位黄山学院园林系毕业生小姚，他的到来，使山里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息。我的树叶书签从此很少移动，我们海阔天高地聊天，他问我山里的事，我问他山外的事，彼此都感到新鲜。白天，我们一起巡山，有说有笑。偶尔遇到几只麂子和野猪，我们也并不害怕。小姚背一个包，里面有急救包、水和饼干，还有一本沉甸甸的《园林树木学》。遇到不认识或稀有的植物，他就会翻书对照，从树叶的形状、叶脉的纹理等专业角度来辨别。我认识的树木也不少，但不知道学名，他就一一告诉我。秋天，小姚捡回许多树叶夹在书中对应的部分，如果书里没有介绍，他就用塑料袋把树叶装起来，或制作成标本保存在小箱子里。他也会把不同的树叶拍下来，请教他的老师。
年轻人都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可是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小姚会不会感到寂寞？他白天认真工作，晚上和我或同学聊天，喜欢听着流行音乐睡觉。听见他打鼾了，我就轻轻地帮他把音乐关了，有时干脆任凭音乐一直播放，因为我知道，那是他抵御寂寞的方式。记得那个圣诞节前夕，夜空与大地黑成一团，群山中，只有我们的小房子亮着灯。窗外簌簌地下着大雪，小姚的手机音乐开得很小声，可是在无边的雪夜里，旋律和歌词显得异常清晰。
一年多以后，春暖花开，小姚考上了公务员，回到了市区。走之前，他送了我一本厚厚的《南方树木学》，书中除了一张实用的植物索引表，还夹着各种形状的树叶。有的叶子是夏季采摘的，水分多，已经发霉发黑，有的是秋天捡的，颜色依然新鲜，有些还注明了发现位置和日期。此后，我们虽时常联系，但很少见面，只有那本夹着树叶的书，见证着我们共同相处的时光。
如今，我也换了工作岗位，离开了宁静寂寞的大山。每逢秋天，我仍然喜欢捡拾一些好看的树叶夹在书中，让草木的清香渗入字里行间。“红叶黄花秋又老”“萧萧黄叶闭疏窗”……秋天总是让人情思缠绕。空闲时，不妨放下生活的种种繁芜，停下脚步，拾取一片落叶，留住一抹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