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杭大运河末端杭州段运河边遛弯成了我的常事和乐事。河西侧得胜桥下一处廊榭,是我遛弯时常打卡的一个景点。廊榭30多个平方米,坐西面东。廊下10多米就是运河了,廊榭正面正中有匾额,上书“庇民侯”三字;廊榭内有半身塑像一尊,便是这位庇民侯爷了。
阅读运河杭州段史料,寻访一些运河研究者,方知这位庇民侯来自桐城县乡下,北宋宋徽宗时期人,名叫左世裕,在家排行老八,又叫左八郎。约于徽宗大观四年(1110年)他和妻子王氏离开龙眠河故乡来杭州贩米,稍后索性在米市巷开了一爿名叫“诚济”的米店。左八郎的经商行事与店名“诚济”形神相合名副其实,严戒缺斤短两、以次充好,讲究的是童叟无欺、和气生财,还时不时接济实在无钱买米的穷苦人,对一些老弱病残还送米到家,雪中送炭。诚实守信得到的回报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米店紧挨运河和古新河交汇处。那年古新河上的老桥坏了,此桥是南北交通要冲,左世裕主动慷慨解囊在原址新造了一座单孔石桥,不少人的断桥之忧一下冰释。为桥起名时附近百姓一起大呼“左家桥”,于是桥名在呼喊声中落地。扶危济困、造桥铺路等等善举润物无声,左世裕名声鹊起,“左善人”三字不胫而走。那年从春至秋滴雨未下,这在雨水丰沛的江南罕见,田地绝收,大批饥民涌进杭州城。许多粮商认为这是天降“商机”,便将粮食囤积,乘机哄抬粮价。身为具有一定规模与实力的粮商,左八郎是有赚得钵满盆满的一次大机会的。在“利”与“义”的抉择中,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义”。他在同行中奔走游说,呼吁他们开仓赈灾,起码平价或低价出售。但“利”是有强大诱惑力的,是一副可以摧毁人性沉湎于发财暴富欲望中的毒药。响应左世裕的同行寥寥无几,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但左世裕还是勇敢地当了这根“木头”。他将自家粮店的粮食救助灾民,粮食吃光了,就用自己的钱财购进粮食继续救助灾民;钱财散尽了,他动员妻子典卖首饰来购粮食,他用全部身家来救助灾民。传说左八郎夫妇在这场大饥荒中去世,是饿死的,而史籍中查不到他们离世的确切原因。粮商夫妇竟因粮荒而殒命,这是古今罕见令人扼腕的个例。
“庇民侯”是宋徽宗加封的,史料有所记载。其实,左世裕终其一生是个粮店店主即小微企业主而已,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将一名平头百姓封为庇民侯爷,怕有其深层次考量:民为邦本。左世裕舍己救人的善举,利于国之基石的百姓,归根结蒂有利于“邦本”,即政权的巩固、社会的稳定、公序良俗的延续。左八郎的善举确实震惊朝野,宋徽宗命令打开官仓赈济灾民,并选址建造“左八郎庙”加以彰表。
左世裕的善良,不是小善,而是舍身、毁家,善到极致、旷世。尤其当人们遭遇各种灾难祸害的时候,善良会释放出格外强烈的光亮和暖意,给人以温暖、希望和力量。雨果道:善良既是历史中稀有的珍品,善良的人便优于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