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合肥后,母亲就很少吃到老家腌的大白菜。家里手工腌制的大白菜和加工厂批量生产的,有很大的不同,“色、香、味……都差得远了去!”母亲经常念叨着。
每年农历11月初是大白菜丰收的旺季,母亲捋下菜叶、掰下菜帮,切成丝,就着秋辣椒、香干炒起来,特别下饭。吃不掉的大白菜,母亲便一棵棵铺展在墙角晒太阳,去除白菜体内的水分。三五个阳光日后,白菜变得软趴趴的,失去了先前的光泽。母亲笑着说:“晒得差不多了。”那时乡村腌制白菜,省事的就用大石磨压,这样腌出来的大白菜头年吃,口感尚可,但到了第二年春上,就没有嚼劲了,泛一股酸腐的怪味。
我家采用脚踩。腌白菜的是一口大灰缸,还是祖辈传下的,有我肩膀那么高。
“一层白菜一层盐,要踩平,踩实!”母亲在一旁提醒。入冬的天气有几分寒意,光着脚丫在冰冷的白菜上踩起来还是让我打冷颤,特别是脚下粗粝的盐巴那么硌脚。
“妈,我不踩了,又冷又疼!”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抱怨道。
“踩一会儿,就好了!”母亲像是鼓励,又像是不容置疑的要求,以至多年后,我还深谙母亲的生活哲学:很多事情一开始很疼,到了一定程度麻木了,自然感觉不到疼。
想偷懒断然不行,母亲在一旁张望着,像个负责的监工。需要将干瘪的白菜踩出水,且能漫上脚丫,听到“哗哗”的声响,一层的腌白菜才算验收合格。
通常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将大半缸的白菜踩完。白菜越垒越高,我身体的重心也被抬升,有些摇摇晃晃。母亲便急切地叮嘱道:“慢一点,慢一点,别摔着了。”透过厨房氤氲的水汽,我竟发现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瘦小。
“怎么了?”母亲直直地盯着我。
“妈,快要踩完了……”我搪塞过去。双脚被冻得通红,腿也有些酸胀,母亲打来一盆热水放在我跟前,就到灶台边忙碌起来。火光映照着她绯红的脸庞,显得有几分喜悦,不知是今年寒冬的大白菜丰收有了着落,还是她的儿子还像往年一样懂事乖巧。
清晨,天还麻麻亮的时候,母亲就起床炒饭,鸡蛋并不总是有的,还要用来换回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或是我的一些学习用品,更多的时候是腌白菜炒白米饭,咸津酸爽的口感,味蕾即可被打开,食欲被挑起。香喷喷的咸菜炒饭,竟比现在的包子油条还香,还管饿,一上午的学习很有精神气。当时在并不富裕的乡村,多少家庭就着这腌白菜过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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